傅彦行便将伞放在到一旁的假山上去,然后反客为主,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牵着她到湖心亭去。
仲夏之季开得最美的便是荷花,华清苑里的荷花是从菡萏苑里移栽过来的,长势喜人,正是清波盈盈,莲叶接天之际。
涟歌见此处只有他们两人,玩心大起,干脆脱了鞋袜将脚泡在水里去踩,又随手折过几枝莲蓬握在手中,她觉得怪香的,想吃。
傅彦行眉眼含笑地看着,接过她手中的莲蓬,修长的手指轻转几下,便剥好一颗莲子递到她嘴边。
他眸色深沉,觉得她的手指不适合用来做这样的粗活。
涟歌将莲子吃进去,还调皮地咬一口他的手指,昨夜被翻来覆去的时候她就想这么做了!
傅彦行笑了笑,心道晚上再收拾你。
涟歌愣愣望着他,觉得他笑起来实在好看,像是雪山上开放的雪莲,她虽未见过,但料想应是如此。
傅彦行挑眉,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涟歌伸食指去按他的嘴唇,靠过去小声夸奖,行哥哥,你好看。
傅彦行心里便舒坦了。
他捏捏她的小脸蛋,道,你也好看。然后手从她的胳膊下穿过去,直接将人提起来,别泡了,泡多了凉水回头脚疼。
他将涟歌放到一旁坐着,极自然地用手帕将她一双精致的脚擦干净,才帮她将鞋穿上。带她上了旁边停着的小舟,自己摇橹穿花破叶,往荷塘深处去。
一回头,涟歌躺在舟中,自己摘了片荷叶盖住脸,似是昏昏欲睡了。
第90章回门
又过两日,便是该回门的日子。涟歌特意起了个大早,夫妻二人收拾一通,准备先不回宫,直接往萧家去。
涟歌先上了马车,流安却到傅彦行耳边道,陛下,宫里传来消息,太皇太后病重了。
傅彦行眉头皱起。太皇太后若不是真的病的厉害,静成太后不会在这个当口让人来通知他。
他只在心中静默一息,便上车对涟歌道,眠眠,咱们恐怕得先回宫。
涟歌小脸一垮,但晓得定是出事了,问道,怎地了?
他道,皇祖母病了。
实际上,自晋王一脉式微,太皇太后便一病不起,缠绵病榻至今,连床榻都下不得了。
如今传来这样的讯息,怕是大限将至了。
静谧的璟阳宫,因为主人身体不适,泰半时间都宫门紧闭,今日,却因帝王造访而重新恢复了生气。
太皇太后还在沉睡或者说是昏迷更恰当。涟歌便陪着他在殿内等。静成太后只来看了一眼便走了,她心里明镜一样,本就对太皇太后颇有怨怼,之所以肯来看这一眼,也不过是为了顾全傅彦行的名声。
午时刚过,本来还晴空万里的天,却忽地变了色,几个闷雷过后竟下起瓢泼大雨来,风也刮起。
傅彦行摸摸涟歌手上的温度,怕她冷,便将人拉近些,又命望舒去取披风来。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表示,涟歌却知道他心中难受,甚至是比难受更复杂的情绪,她也不多问,反手将他握得更紧。
在这时,一直在殿内伺候的钟意却出来,对傅彦行道,陛下,太皇太后娘娘醒了。
傅彦行吩咐流安用凤撵将涟歌送回宸阳宫,,她却不肯走,行哥哥,我在这等你一起。
傅彦行望了望屋檐下的水帘,到底没在坚持。
因太皇太后这病不能见风,内殿的们关得严严实实的,打开来傅彦行进去后又关上。
太皇太后躺在床上,眼睛大睁着,望着帐顶似乎在发呆,听见响动声挣扎着侧过身子,望见来人神情一阵恍惚,喃喃叫了声,陛下
傅彦行心知她通过自己看到的恐是他人,还是走过去立在榻边,钟意置了大座,他却没坐下去。
傅彦行动了动唇,唤了一声皇祖母。
凤榻上的老人,两鬓斑白,本来保养得宜的面容这几个月里迅速爬满皱纹,苍白消瘦的脸上尚且能看出往日的精明。
他心中不悲不喜。这样的一个老妇人,纵使害了他的父亲和祖父,可既然他们已经选择原谅,他做子孙的,便也跟着原谅。
甚至原谅她从不对他过多亲近,原谅她在他幼时曾指使奶娘将他丢入枯井,原谅她让人给他下蛊毒,也原谅她对兄弟几个的挑拨,原谅她到死了还心心念念放不下那点执念。
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他庆幸他从未对这位老妇人抱有希望,所以最后要原谅她的时候,才这般轻易。
毕竟也没什么好失望的。
太皇太后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一样,目光放远,不知看到了什么,神情一下急切起来,呼吸变得急促。钟意身子抖了抖,想去扶她起来,但天子在侧,没有他行动的道理。
傅彦行冷冷吐出二字,下去。
他双目含悲,再看一眼榻上的主人,转身退出内殿。
太皇太后还陷入魔考中,又低低唤道,陛下
濒死一刻,傅彦行不知道她思及皇考的原因是依旧愤恨还是临时之前的悔恨歉疚,便道,皇祖父驾崩二十多年了。
太皇太后脸色一一怔,灰色的眼珠一下迸发光芒,像是才意识到她的身份一样,声音尖锐起来,问,你,你是不是杀了晋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