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月半弯果然名不虚传,连个飞天舞都跳得如此美妙,当得起金陵第一销金窟的美誉。霍璇确实是第一次来月半弯,不由得称赞道。
舞台上很快换了另一支独舞,乃尽显水乡之柔情婉约的绿腰。看客们尚未从敦煌飞天的绮丽梦幻中醒过来,便直接被带进了清美婉媚的江南风光里去。
冲突之美此刻尽显。
下台的歌伎们一路又回了二楼后台去换装。她们今下午只有这一舞,只等晚上才需再登台,但都得将衣服换好了等待雅间的客人点选献艺。
铃兰看了眼记载各雅间对应客人名字的红纸,手上利落地将飞天髻改成温婉的堕马髻,一旁的姑娘们见状都笑着打趣,看铃兰姐姐这样子,说不定咱们楼里第三位离开的姑娘将要产生了。
铃兰静静地看她一眼,却是冷淡道,我哪有那种福分。
待她打扮好又出去了,那姑娘才又道,不过是个外来客,也值得她这样宝贝。
屋内其他人听到,明白她不过是嫉妒铃兰罢了。那外乡人虽说三十来岁,又容貌不显,却是出手阔绰,温文尔雅之人,能成为铃兰的常客,令她们不少姑娘都羡慕不已。
坐得久了,涟歌却觉得似乎被谁窥视一般,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好像端午那日也有过此类感觉,又觉得是因为此间人多,生了幻觉。
便对霍璇道,阿璇,我去走廊透透气。
她如今出门皆带着望舒,自觉很安全,在廊上吹了会儿风,对她道,望舒,我有些不安。
她往三楼望去,可三楼皆是雅间,每间房之间又用珠帘隔开,从内里可以看清外面,却不能从外间窥测内间。
但越是这样,她才越觉得不适。
望舒调动五识,未发现不妥,但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便建议道,姑娘若是觉得不安,咱们早些回府便是。
涟歌摇摇头,她只是觉得不安,但并未下意识觉得害怕,便不忍扫霍璇的兴,外一会儿便是听袖姑娘的箜篌表演了,咱回吧。
她不知道的是,对面三楼正对着的雅间内,一个身形高大健硕的的男人抱着臂神色复杂地望着她,眼中是热烈浓重的情绪,双手微微抓紧,直到她转身进了雅间,方才收回视线看向在一旁弹琴的歌伎。
是画了淡妆的铃兰,面上戴着薄纱,露出一双盛满湖水的双眼,与涟歌的有五分相似。
不多时,却有人过来委婉地表示,今日听袖姑娘身子欠佳,原定好的献艺不得不取消,换成了另外一位擅箜篌的乐伎,望贵客们不要生气。
涟歌她们自然不至于生气,却少不得有些遗憾,便给了厚赏,离开了月半弯,各自回府。
出门一趟也不好空手而归,涟歌先带着望舒去十甜斋买祖母爱吃的糕点,却听得店铺外有人群在高声喧哗。
出了十甜斋果然发现不远处集结了一群百姓在讨论着什么,涟歌不是爱围观的性子,但那群人挡住了她的去路,便也不得不让望舒去打探一下。
原来是一个八九岁的小乞儿,被巡城的小卒发现了,想把他带到乞丐安置点去。小乞儿挣扎着不愿意,被巡卫抓住了肩膀,他胆子上来了,低头咬了巡卫一口,人被扔到了地上。那巡卫想强抓了他去,又见围观者众,不敢动手,便两相僵持着。
这样的事再稀松平常不过了,就算是盛世下的城市,也不会是一个乞丐都没有。
旁观众人皆面露怜悯神色,但对于这样的事司空见惯,又都是小民,无人敢管。自家都勉强度日了,如何能再救下一个乞丐?更何况这金陵里的乞丐那样多,哪个普通人又救得过来?
涟歌寻思要不要将人带回府里,放到庄子上做个洒扫小童,却见官道旁不知何时驶来了一驾华丽马车,也被人群挡了道。
人群适时散开去,四驾马车,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咧!
主仆二人顺着人流走到一旁,见那车夫轻提缰绳,驱使马车停到乞儿面前,也不看边上因认出他们身份而跪下的巡卫,将手中马鞭一甩,在众人的惊呼中将乞儿卷到一旁放稳,又缓缓驱车走了。
四马车驾,四角挂着琉璃宫灯,看规制,分明是藩王可用的马车,而燕王虽已封王却还未就藩,车里坐的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涟歌下意识觉得想远离,却见一双纤纤玉指掀开了车帘,光线落进去,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美人脸来。
不过一个须臾,另一只修长分明的大手附上去把玩揉捏,竟是一对男女在调情。
涟歌没忍住眼底的鄙夷,车内的傅毓却似有所感,透过车窗定定地望过来
一双眼静若深潭,幽深清明。
车帘很快被那美人放下去,涟歌整理好心绪,却察觉望舒似有不快,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第47章投诚
望舒看了看那地上的小乞儿,本就身体孱弱瘦得皮包骨头,被巡官扔过,又被傅毓的车夫卷过一遭,此刻躺在地上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
她眼中流露些许不忍,央求道,姑娘,能不能请你救救他?
望舒平日里话不多,这是第一次用央求的语气和她说话,涟歌本就有此打算,自然不会不同意,将他带回去放到庄子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