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歌端着个脸,将《徐霞客游记》和玉瓶放在小几上,小女谢过公子,这药甚好用,只不过小女也会点医术,这等药家中也不缺,就不贪公子的东西了。她一向是温声软语的,这些话却说得有些冷硬,气鼓鼓的,像谁家奶凶奶凶的小狗。
傅彦行这下确定她是真的生气了。心说女人真的是莫名其妙,哪怕她还只是个小女娃。
我拿出去的东西从不会收回,你不要便不要吧。反正这也是他第一次予人东西。
涟歌睫毛颤啊颤,到底没说话。
她刚刚置气,将书还了回去,此刻也提不起勇气再借一本,无事可做只好撩开窗假装看风景。天高地阔,林若屏障,被水洗过的绿叶迎风舒展,爆发出勃勃生机,道路宽阔平坦,知道是进入官道了。
涟歌算算路程,约摸再过一个时辰便能进城了,心中有些欢喜。又想起是傅彦行叫属下给她当车夫,并且还让她坐他的车,虽然不提醒她头上的包但还是给她送了药,他还是她第一个病人
她一向是气来得快,消得也快,越想越觉得是自己小题大做,有些过分了,他毕竟只是个陌生人,她怎么能像对兄长那样随便使小性子呢,况且他刚刚还借她书看呢。
公子,刚刚是小女气性大,使小性子了,小女现在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生气。声音脆生生的,她一贯是知错能改爱憎分明的好姑娘,也不忸怩,大大方方道歉。
傅彦行将视线从书中抬起,看着她脸上扬着真诚的笑,像是盛开的芙蓉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全不知她为何忽然又不气了,嗯了一声。
见他应了,涟歌眉眼弯弯,公子真是个好人。
这评价有些新奇。他活了十八年,人人皆道皇长子智勇无双雷霆手段阴晴不定不好相与,却从未有人说他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每日一更哈。
大抵世间的感情,都是从好奇开始的。
第6章回府
快进城的时候队伍速度慢下来,涟歌再不好留在傅彦行车里,便提出要回自己的马车里去。
傅彦行点点头,提醒陈启停车。
莳花莳萝见状,忙搬着绣墩过来扶她,涟歌轻提裙摆便准备下车去。
东西拿走。身后响起傅彦行的声音,涟歌转过身,见他的视线落在小几上的玉瓶上,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唇,思考片刻还是伸手拿起,谢谢公子。
傅彦行却不再看她。
那十几个黑衣人在进入官道之后便渐渐失去了踪迹,只剩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在路上摇摇晃晃地走,徐立也调换位置,骑着马儿悠闲地跟在后面。如此又行了小半个时辰,他们才终于见到城门。
涟歌撩开车窗叫停,徐立很快驱马向前,问她有何事。
马上就要进城了,劳烦徐先生跟你家公子说一声,就把马车停在城内便是,我自有法子能回家。涟歌轻声说道。
她一方面是不想耽误那位公子解毒的时间,一方面也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家住何方,若是真和这群人一起回家,她一定会很麻烦的。
徐立道,萧姑娘稍候。说完便打马追上前头的马车,敲了敲车窗,傅彦行探出头来,听徐立说完她的意思,心下了然。
说她傻吧,现在才终于知道要防备他们了?
就按她说的做吧。傅彦行浑不在意。
殿下,是否要属下派人去盯着她?徐立有些犹豫地问,云卫做事向来是谨慎而周全的,他们因缘际会和她相处了几天,照规矩是要摸清她底细的。
多事!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语气,却听得徐立冷汗直冒。
殿下恕罪,是属下僭越了。
霍青依照涟歌所说,将马车停到一间名为玉自华的银楼前面便告辞去和傅彦行汇合。
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了,涟歌才带着帷幔慢吞吞地从马车上下来,进了玉自华。
她是楼里的常客,掌柜的认得她身边的婢女,一见便亲自迎了上去,萧姑娘来了。说话间将她带进了雅室。
萧姑娘想要什么首饰,遣人来知会小人便是,何须亲自上门。掌柜姓金,语带熟稔,十分热情,一会儿便有小二送上了清茶点心。
她会这般对待涟歌,盖因涟歌是这濮阳太守家唯一的千金,有个濮阳最高执政长官的父亲,她这濮阳第一千金的名头坐的很实。虽说她年龄尚幼,还未到需要首饰装点的时候,但林氏只此一女,对她宠爱非常,打她生下来便不断为她置办首饰头面。八年前随萧元敬来濮阳上任以后,母女俩来的最勤的,便是这家玉自华,因此她还真是这银楼里的常客,且是贵客。
金掌柜无需客气,将你们这最新的抹额给我拿几个过来便是。涟歌叹叹气,不把头上的伤遮住,她今日回府怕是不得安生了。
金掌柜很快又进了雅室,手上捧着托盘,黑色绒布上放着十二套精美的抹额,个个款式新颖,别出心裁,照的人眼花缭乱。涟歌拿起中间那套衬在手中看,弧形的彩线下悬挂着花瓣状的五彩碎玉,又以细小却饱满的珍珠打底,鲜艳又活泼,十来岁的小姑娘戴着正好。不过她选它的原因却很简单,它足够大,正好能遮住她额头上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