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皇后见了听了又气又怒, 又极是意外, “皇儿疯了?!”
颜绍淡然道:“儿臣很清醒。”
“清醒?皇儿这叫清醒?本宫问你,太子妃犯了什么错,你非要幽禁她?”
颜绍转眸,正色,“太子妃不顾苏侍妾母子安危对其下药强行催生,而后又胆敢妄图在孤眼皮底下杀人灭口,孤幽禁了她已经给足了她面子,也给足了姜家面子!母后能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是母后宽容,儿臣断然容不得!”
“皇儿!”皇后闻言只觉更气了。“那郑太医已经说了那小侍妾是死于突发厥心痛,与太子妃何干……?”
颜绍打断道:“母后既然问过了郑太医,那便该什么都知道了,也该知道那医女水绿是谁的人?在她身上又发现了什么?儿臣将她杀了,从她腹中挖出了被她吞下了的药,也验过了那是什么。太子妃原本企图怎样,剩下的还用儿臣说下去?”
颜绍斩钉截铁,一副心意已决之态,皇后听了心中甚急甚怒。
“糊涂!归根结底,皇儿还不是就是因为那小侍妾死了,皇儿怎可……”
“是,不错。”
颜绍目光灼灼,盯着母亲。
是,他承认,他就是因为苏萋萋死了!
“皇儿!!”
皇后怒视太子,满心满眼怒火。
屋中瞬时死一般的静。那侯在珠帘之外的和顺狠狠地闭上了眼睛,急的,怕的要哭了般,心在颤抖。
母子僵持良久良久,皇后无奈叹息一声,“事情到底是怎样,皇儿总得见见太子妃,听听她说什么吧?”
颜绍收回了目光。
“没那个必要,儿臣喜欢自己看到的,不喜欢听人说的。”
皇后一听更是气的要发疯,但这时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当下肃然向外扬声道,“来人!”
颜绍背身,不时,但听有人走进,“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殿下!奴拜见殿下……”
那声音哽咽苍老,颜绍一听便知是那太子妃身边的王嬷嬷。
王嬷嬷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殿下,奴自知死一千回一万回也解不了殿下心头之怒,之恨。奴罪该万死,奴任凭殿下处置。但是,但是这一切都与太子妃无关。太子妃是无辜的。太子妃她什么也不知道,一切都是奴做的。那敏心,水绿都是奴的人,太子妃根本就不认识她们。奴办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儿,还牵连了太子妃,奴罪该万死。奴是看着太子妃日日夜夜盼着殿下,心疼太子妃,奴才……”
“住口!”
颜绍从她一进来便知道她要说什么。他之所以在查案之时关了太子妃也关了那萧侧妃便是要她们闭嘴!任何事情的真相是怎样,只要他想知道,他自会自己查明一切!不需要别人的嘴!
“拖出去,杖毙!”
颜绍冷声,淡然下令道。
那王嬷嬷闭了眼睛,两行泪顺着脸庞流下。
皇后来到太子身旁,“皇儿听见了。这就是事情的真相。皇儿喜欢那苏萋萋,明日本宫就能给皇儿送来十个苏萋萋,但是太子妃,就只能是姜婉!”
她越说声音越低,一直盯着儿子。
母子眸光相对,良久良久,颜绍冷着脸,转身离去。
*****
清风阁的门被人打开。
太子妃姜婉眼圈微红,一束阳光照入,她闭起了眼睛,但随之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前来接她的宫女躬身道:“太子妃回宫吧。”她睁开了满是眼泪的双眸,来人不是和顺,放她出来便不是太子的意思。这宫女她认得,是皇后身边的静文姑姑。
太子妃咽下了眼泪,起身,“多谢姑姑。”
那静文躬身施礼。
姜婉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轿撵之前,想说出那句“劳烦姑姑厚葬了她”,但终是憋回泪水,憋回了话语……
****
朝华宫中,玉娥在萧侧妃耳边道着外头的动静。萧侧妃闻言冷哼一声。
“那又怎样?殿下还会和她相敬如宾么?笑话。”
玉娥道:“不得太子的喜欢,太子妃便形同虚设。而且,那龙凤儿女也不可能给她抚养便是了。”
萧侧妃嘴角一动,“那是自然。”
玉娥谄媚道:“依奴看来啊,必是要给侧妃您的!”
萧侧妃得意一笑。她也这样觉得。等苏萋萋下了葬,太子就会把孩子给她抚养。
念及此,萧侧妃蓦地又有些心慌。她沉了脸,颇是不耐地转眸瞥了那宫女一眼,问道:“为今几日了?”
那玉娥一看主子的表情便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于是算了算答道:“有三天了。”
萧侧妃眉头一拧,不悦道:“怎地过的这么慢!一个小侍妾而已,一没家室,二没地位的,随便葬了便是了,竟然还停灵七日!”
萧侧妃心中有气,但当然也自知,小侍妾是不假,没家室也不假,但生了男婴便是立了大功,更何况是龙凤胎!
她的丧事可大可小,按照位分便小,按照生了孩子便大。
若是太子妃为她办理后事必然会按照位分办理,更何况太子妃心中有鬼,当然是早葬了早利索。可太子回来就一定会大办。
萧侧妃急不可耐,关键是不仅是急,总是莫名的很心慌。
*****
萋萋的尸首被停放在距孪秀宫不远的青花堂。她躺在一张板床上,从头到脚盖着一张白布,那床四周帷幔相罩,其前停放着一口华贵而高大的棺材。
灵堂之中烛火微摇,十多名宫女身穿素衣,静立殿中守灵。
颜绍在永宁殿中,坐在桌前,“哗哗”地倒了一杯酒,端起一饮而尽。
他斜身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单手扶着额头,剑眉微微蹙起,长睫如扇般打开,但却眯起了眼睛。
苏萋萋已经死了六天了。颜绍自回了宫之后便几乎没怎么睡过。
他倒是想睡,但就是睡不着。就算是睡着了也很快地便会醒来。眼见明日苏萋萋便要入殓下葬,颜绍每每想起,心中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异样之感,一阵一阵地发堵。这种感觉他似乎从未有过,也极其不喜欢。
好像小时候一次弄丢了他父皇亲手给他做的那个弹弓时的失落感,但又不一样。
当时他哭了,后来他父皇又给他重新做了一个,然后他便又笑了。那种失落,难过的感觉也便随之消散了。
但是现在,谁能把那个女人还给他?
谁能让那个女人醒过来?
他很想亲亲她,抱抱她,看看她,听她说说话。
她胆子那么小,他说一句话她都要害怕,他不准她死,她怎么就敢死了呢?
颜绍不知不觉地便缓缓地起了身,更是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那停放这苏萋萋尸体的灵堂。
秋初,树叶渐黄,几片叶子随风飘零而下,夕阳的余晖撒在垂柳上,越过殿门,在地上投射出道道影子,随风慢慢的摆动。
床上的纱幔亦是微微动着。
男人来到床边,隔着时而飘动的轻纱,瞧着白布相盖,躺在床上的少女安宁的模样……
过了明天,便是这样的她也再也看不到了……
喉咙一哽,但觉鼻子有些酸,他摇头,哑然而笑,眼前视线竟然有点朦胧。
荒唐……
颜绍舒了口气,抬步出了那灵堂,而后大步,径直出了东宫。
他走的很快,但毫无目标,只道想往哪走便往哪走,然还没走出多远,却霍然看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颜绍渐缓了脚步,双眸微眯。
那人一身墨蓝色官服,袖口和衣领处露着雪白的里衣,长得眉清目秀,正是新科状元,魏家五公子魏央。
那翰林院正在前宫偏东,确实离东宫颇近。
那魏央所停之处,不是离宫方向,而是向着东宫方向走了一段。
虽然不长,但他一步也不该走。
魏央当然知道一步也不该走,就是连看也不该向那边看。但他没控制住。
六天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困境逼得萋萋要那“七日断魂散“,走如此艰险和如此极端之路。
但他知道她必是面临了绝境。
就像那时她将夺回的她姐姐的嫁妆深夜放到了那口棺材中一样。
她太柔弱,但她很坚强。他相信她。只要是她要他做的,无论是什么,无论多困难,他都会去做,亦会尽全力如她如愿,不让她失望……
六日前,东宫之中传出她诞下龙凤胎的消息,随之她死去的噩耗也来了。
魏央相信她。她聪明,坚强。她一定是自己服了那“七日断魂散“制造假象保命,而不是他杀,不是真的死了!
他相信她。她一定还活着!
魏央心乱如麻,六日来心始终提着。这日也不知怎地双腿不受控制地向东宫方向走了一段。
当然他自是没想到能在此看到太子,太子也决无来翰林院的理由。
颜绍瞧见了他,双眸微微一眯,走了过来。
“臣魏央拜见太子殿下。“
颜绍没说话,围着他走了一圈,停在了他的背后,淡淡地道:“那日寺庙,是巧合还是相约?“
第六十二章
魏央闻言心一抖。他以为太子会问他为何朝东宫方向去, 没想到太子竟然重提了旧事。
毕竟关于此事, 那日太子绑了他回去,关了他五天,都未曾问过他一句话。
如今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