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这一下午,损失惨重。
孟家少了一树的花。
孟知葡头上落了毛毛虫引发过敏,只能把头发剃掉一块。
邰鸣东因为心急,从树上往下跳摔断胳膊,三个月都不能爬高上低。
两个人都被家长打了一顿,心里却又都不服气。
孟知葡觉得自己无妄之灾,明明是邰鸣东偷花,还把虫子弄到她头上,怎么她还要挨打?
邰鸣东觉得女人就是麻烦,虫子也能当成蛇,不然他也不会摔断胳膊,更可气,怎么摔断胳膊还要被打屁股?
梁子就这么结下,等见面,两个人一定得掐一架。
还好孟知葡父亲下放,带着她一起离开了家,才避免了一场惨剧。
只是那时,邰鸣东的胳膊还没恢复好,两人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春天的末梢,花都谢了。
孟知葡被母亲牵着手站在院子中,回头看时,春风犹绿。
母亲催她:“到时间走了。”
她问:“咱们还回来吗?”
“当然了。”母亲笑起来,“过两年就回来了,到时候,咱们还和你邰哥哥做邻居好吗?”
“我不想跟他做邻居了。”孟知葡不满道,“他总欺负我。”
母亲就说:“这可是你说的,那咱们到时候住得离他远远的。”
孟知葡用力点头,可到了睡觉时候,又改了主意。
因为到了新地方,母亲怕她害怕,特意和她睡一张床。
她言而无信,也不羞愧,和母亲小声嘀咕:“妈妈,我后悔了。”
母亲本来快睡着了,被她喊醒,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后悔了?”
“就是白天说的那个呀。”
“白天说的什么?”
孟知葡有点着急,觉得大人怎么这么笨啊。
暗示无果,只好明说:“我觉得,等咱们回去,还是和邰哥哥继续做邻居吧。”
母亲没想到她说得是这个,没忍住,笑了起来。
孟知葡更着急了:“妈妈,你听到了没有呀!”
“听到了听到了。”母亲摇了摇头,“真是,才刚分开就这么惦记,萄萄啊,女孩子可要矜持一点才好。”
等孟知葡长大了,母亲还总拿这件事儿嘲笑她。
喊她去相亲的时候,用的也是这个理由:“你从小就喜欢你邰哥哥,现在男未婚女未嫁的,见一面又怎么了?”
孟知葡听得耳朵都磨出茧子,面无表情说:“我和他现在又不熟。”
“多见几面,说不定旧情复燃了呢?”
孟知葡懒得和母亲强调,自己和邰鸣东没什么旧情可燃。
勉强结婚,也当做同居室友看待,万万没有什么男女之情的。
哪怕两人春风一度,那也只是意外,意外就是只有这一次,再不可能有下次。
…
孟知葡一边拿着手机查,哪家寺庙比较适合清修,一边磨磨蹭蹭吃完早饭,邰鸣东早就走了。
冯姨来收拾桌子,又替她端了一杯橙汁:“中午想吃什么?”
“刚吃完早饭,现在都快十一点多了,哪里还吃的下。”
冯姨不高兴起来:“又不按时吃饭,当心胃要痛的呀。”
冯姨哪里都好,就是爱念叨。
孟知葡连忙说:“哎呀,公司给我发消息了,要开会!”
说完,她撒腿就跑,把冯姨气得要命,却也拿她没办法。
孟知葡天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难得开口,果然去了公司。
公司有职业经理人坐镇,看她来了,替她倒了咖啡,又喊了两个漂亮女秘书陪着她,就又去开会了。
孟知葡也没有什么被架空的紧张感,和女秘书们聊了点珠宝首饰,又承诺下个月带着她们一起飞南法看服装展。
把两个秘书逗得眉开眼笑,一个替她捏肩,另一个替她涂指甲油。
孟知葡居之不疑,又感叹自己如果是个男人,一定注定成为花花公子。
正是春风得意时,门突然开了。
进来的是个男人,腰细腿长,眉眼都是浓墨重彩的黑,凤眸斜飞入鬓,越发显出一张面孔雪似的白。
这样漂亮的小男生,看着就赏心悦目。
两个秘书知趣地出去了,还替他们把门关上,孟知葡这才对着他招招手。他臭着一张脸,不情不愿走过来,却又紧贴着孟知葡坐下。
就像是只小猫,要亲近主人,却又要闹脾气。
这就是孟知葡的小男朋友乔又渊。两个人在一起半年,孟知葡也算知道他的一点臭毛病,问他:“昨天你跑哪去了?”
他冷冰冰说:“我哪也没去。”
“哪也没去,怎么没跟我一起走?”孟知葡有些狐疑,“我昨天怎么会回家了?”
乔又渊说:“不知道。”
孟知葡拿脚尖不轻不重踢了他一下:“别闹。”
他这才说:“昨天都喝了酒,咱们本来在等代驾,你忽然说要去上个厕所。”
“然后呢?”
“然后你就没了。”乔又渊看她一眼,隐忍道,“我等了你半个小时,觉得不对劲,调了监控才看到……你去厕所的时候,半途转了弯,鬼鬼祟祟跟在别人后面跑了!”
孟知葡:“?”
孟知葡昨天酒喝得多,有些断了片,脑子里完全没有印象。她一思考,脑袋就疼,刚皱了一下眉,旁边,乔又渊就伸过手来,替她轻轻地揉太阳穴。
他就这一点最好,体贴入微,知情识趣,所以哪怕喜欢争风吃醋,孟知葡也忍了。
况且……
孟知葡半眯着眼睛,抬手摸了摸他眉尾藏着的一颗小痣。觉得他哪里长得都不错,尤其是这一颗痣,最为标志。
乔又渊被她摸了,就像是冰遇到了火,恨不得立刻融化,头低下来,像是要亲她。
孟知葡瞥他一眼:“干什么?”
他闻言顿住,却又委委屈屈说:“萄萄,咱们在一起都半年了……我还不能亲你吗?”
男人啊!怎么这么爱得寸进尺!
孟知葡从他怀里起来,不耐烦说:“在一起半年就要亲嘴,那再往后,你难道还要和我睡一张床?”
她说完,看乔又渊一脸伤心,到底缓和了口气:“你们艺术家,不都追求精神层面吗?亲不亲的,有什么要紧。昨天喝多了,忘了跟你说,你上次提到想要去什么音乐学院进修是吧,我已经帮你办好了,等你大学毕业,就能过去读研究生了。”
这一下就把乔又渊的注意力给转走了:“真的?”
“比真金还真。”孟知葡说,“手续什么的都在小许那边,你有空记得问他。”
小许是她的私人助理,替她干所有应该干的正事儿。乔又渊想笑,却又忍住,最后扭扭捏捏说:“萄萄,我……”
“咱们都在一起半年了,客气话就不用多说了。”孟知葡捏捏他的脸,笑眯眯说,“还和我生气吗?”
“我没有生气。”有这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他的态度好得要命。顺势将脸贴在她的掌心,深情款款道,“我只是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那有什么难的。”孟知葡收回手,随口说,“等你学成归来报效祖国,咱们在一起的日子还长着呢。”
孟知葡是敷衍他,他也知道。
两个人心照不宣,默契十足。
孟知葡约着朋友一起打麻将时,还有点唏嘘:“小男生就是好啊。省心、不闹事儿,又长得漂亮,带出来真有面子。”
能当她朋友的,也都是一样家世,有钱有闲,不务正业,和她臭味相投。
闻言都骂她说:“拉倒吧。你要是不送他出去留学,他八成是要跑了。”
一个说:“可不是嘛。在一起半年多,也就让人家拉拉小手,连嘴都不给亲。知道的是谈恋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找了个贴身小太监伺候你呢。”
孟知葡狡辩:“什么小太监。柏拉图的事儿,你们懂个屁?”
“我们是不懂。”另一个半笑不笑地摸了张牌,“你那个小奶狗挺懂。半年鞍前马后,换个好前程。”
“总不能让人家吃亏啊。”孟知葡把牌扣在手里,大拇指摩挲牌面,轻描淡写说,“男孩子的青春也很宝贵。”
引得众人又骂她:“假正经。花了钱,从头到尾就摸了手,亏大了!”
孟知葡连忙认错:“下一个一定努力,争取不只摸小手。”
大家嘻嘻哈哈,打了四圈牌,孟知葡饿得前胸贴后背,喊侍应生送了两屉蟹粉小笼进来,又嘴馋,点了碗阳春面。
面热气腾腾上来,说是阳春面,看着清汤寡水,可喝一口面汤,却是拿老鸭文火吊出来的汤头。孟知葡食指大动,也不打牌了,被大家抱怨说:“哪就那么饿了?你下去,我们怎么办?”
索性大家都不打了,个个懒洋洋瘫在那里聊八卦。
一群大小姐,聊来聊去,也没什么新意。
孟知葡不感兴趣先夹了个小笼,刚咬了一口,就听有人问她:“……是不是真的啊?”
她没听清:“什么?”
“倪晃真从国外回来了?”
小笼刚出炉,汤汁热气腾腾。孟知葡被烫得舌尖发麻,慢半拍才说:“我怎么知道。”
大家一定要听八卦:“她是你妹妹,你怎么不知道。”
“先说清楚,不是我妹妹。”孟知葡态度坚决,“我可不承认啊。”
“你承不承认不要紧,赶快去打探一下。”
孟知葡怒道:“你们有没有搞错啊!她是我爸的私生女,我听到她就烦,你们还让我去打听!良心被狗吃了?”
可大家明显并没有什么良心,敷衍地安慰说:“这说明你爸身体不错。那句话怎么说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嘛。”
又和她推心置腹,“其实也是为你好。上周老杨去中环做美容,隐隐约约看到她,和男人一起逛街呢!”
老杨正坐在角落里抽烟,听到被点名,扬了扬下巴:“像是在谈恋爱。”
“她和男人逛街谈恋爱也算是大新闻吗?”孟知葡觉得她们少见多怪,刚要吃面,后知后觉,不敢置信道,“不会吧……”
大家看她的眼神有些同情,老杨说:“没错,陪她逛街的,就是你的亲亲宝贝好老公,邰二少邰鸣东是也。”
孟知葡挑了一筷子面,张了张嘴又闭上。
到底把筷子摔了,怒骂说:“靠!”
她不常讲粗话,小时候家教甚严,弄到如今,顶多也只这一个字来表达心情。
大家看她生气了,连忙来劝。老杨特意把烟掐了,坐过来揽着她的肩膀:“别气别气,我们就是跟你提个醒。虽然大家都知道你和他各玩各的,可玩到自家人头上,实在不给你面子。”
“可不就是说!”孟知葡越想越气,起身就要走,“我找他去!”
又被大家七手八脚拉回来。
“包忘了拿了!”
“你现在去找他,没凭没证的,他也不会承认啊。”
“就是就是。退一万步讲,你们俩这个挂名夫妻,两个人都是守活寡,说不准哪天就离婚了呢。”
大家劝来劝去,孟知葡脸色却越来越差,大家就都住了嘴,暗暗推了老杨一把。
老杨也是倒霉,恨不得那一天并没有去中环,也免去做目击证人的痛苦。
期期艾艾问:“萄萄,怎么了?”
“没怎么。”孟知葡压下心里的火气,装作若无其事道,“也就是我不小心和他睡了一觉。况且我和他有协议,十年内都不会离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