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集中在世纪馆中心厅,等待赛务组宣布比赛结果。
相比昨日,今天的参赛者显然没有那么斗志昂扬。
大部分人都熬夜做到了接近零点,才忐忑不安地提交了“行人重识别”的机器筛选结果,再加上复盘得失、洗漱焦虑,几乎都是后半夜才入睡的。
此刻场馆里呵欠连天,唯独王卷轶一行人精神奕奕,看起来就更加醒目了。
隔壁组的凯文心情不大美妙。他们昨天虽然晚上就提交了结果,但终究不是第一个,他的士气很受打击。
比赛结束之后,他想给自己的国外的导师打电话吐槽,却发现这里连信号都被屏蔽;他想装病离开这个华北世纪馆出去透透气,却被赛务组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按照您已签订的《赛程知情同意说》,您在比赛期间不得离开场馆。如果您身体不适,请由我们的官方医师替您检查,再决定是否需要退赛接受治疗。”
他并不想退赛,因此怼了两句就回去了——那工作人员虽然语气礼貌,眼神可真严肃可怕。
凯文这会儿坐在场馆里,气压很低,连他的队友也不敢跟他说话。
他听见旁边组那几个胖子光头还在叽叽喳喳,逗得那一组的人直笑,十分聒噪,心里火气越积越大,出言道:
“这么能讲,怎么不去讲相声?”
那胖子安静了一瞬,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凯文感觉火气稍微平了一点,他说:“对,就说你呢,看什么看?”
本来就在活跃气氛的相声演员李开口:“谢谢?……你要不要关注我的微博,上面有我的演出场次……”
倒是赵秃秃意识到了,对方是在嫌他们吵,他掐了李开口一把,不好意思地:
“对不起,我们小声一点。”
但凯文听了李开口的话,还以为他是在嘲讽自己,怒气腾一下升上来了:
“我说,你们一群杂牌军来这专业比赛凑什么热闹?昨天交了几行代码,以后就敢说参加过比赛了?前两期找谁作弊过的啊?”
他一转眼看见几个穿着华中大学校衫的人往这边走来,更提高了声调:
“现在的cdl真是大不如前了,什么人都敢来,死规矩倒是一大堆——我看蒋来这比赛也不知道是给谁办的!”
……
“现在的cdl的确需要改革了。”蒋来站在赛务室里,紧张地说:“我也没想到我们的版主会出现这样的问题,竟然敢转手决赛资格来赚钱。”
这一次是因为有信息部的人在,筛查出来了,之前还不知道做过多少次类似的勾当。
严主任:“泄露的资格确实需要严查,不过资格只是入场券,最终的成绩还是要看赛场表现。评估结束前先不要打草惊蛇。”
他说着话,目光仍然落在分区的监控屏幕上,突然问:“c区怎么了?”
蒋来闻言望去,发现屏幕里围拢了一圈人,人群拥挤在座位上,挡住了摄像头。
严主任拿起对讲:“执勤小队立即去c区4排。带上队医。”
“收到。”
……
王卷轶正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听见有人喜悦地叫自己:“卷王师兄?”
他睁开眼,看见来人也笑了:“孙路师弟。”
孙路高兴地说:“昨天我就觉得好像看见你们了,只是还带着学生做设计,没法出来找。今天总算见着面了。”
他和王卷轶同在导师邱毅门下,邱毅事忙,反而是王卷轶带他做了不少实验,因此对这位大师兄十分濡慕,只可惜他毕了业就去了沪城当老师,已经许久没见这位弃学从商的天才前辈了。
胖大海在一边酸溜溜地:“小孙的眼里只有大师兄,没我这个二师兄啊……”
牧志斤不屑:“你顶多算个猪八戒,孙路的学生都能完虐你。”
孙路不好意思地:“海师兄好、牧师兄好。……其实,我这次带来的学生确实有几个还不错的,趁这个机会,正好也让师兄们帮忙看看以后专攻哪个方向,我指错了路耽误他们前程。”
他说着“师兄们”,眼睛却热切地盯着王卷轶,见他点了点头,才松了一口气:
“那我就叫他们……”
他回过头,脸上笑意凝固了。
他的一个学生涨红着脸和另一个穿着蓝衫的黄发青年搡在一起,说不清楚谁推了谁,突然那个黄发青年惨叫一声,摔在了椅子上,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
周围的人闻声都看向这里,他心中一沉:坏了!
“师兄,我先去看看!”孙路扔下这句,转头就往那边跑去。
他的学生还手足无措站在原地,看见孙路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孙老师,我什么都没做,真的。”
他旁边两个同学也说:“我作证,是凯文先阴阳怪气的,他骂您好几回了,郑子只是和他理论几句,他先拉着郑子,然后又自己倒下了……”
“肯定是碰瓷!对!”他们义愤填膺。
孙路无奈地瞪了他们一眼——自己这几个学生什么都好,就是年轻爱上头,又缺个心眼——你们互相作证有什么用?
他小心地靠近凯文,见他龇牙咧嘴缩在椅背上不像是装的,焦急问道:“你怎么了?哪里痛?”
凯文的队友原来在远处躲他的起床气,这会儿也凑过来:“孙路你离他远点!”
凯文嘶着气:“手!他把我的手废了!快!报警!叫救护车!!!”
“我的胳膊肯定断了!”凯文吼道。
他的队友见状更加惊慌:“你们华中大学竟然打人!我去找赛务组!这里打不了电话!!!”他们四散开往外找人,这声音越传越远,人群开始骚乱。
孙路急出一身冷汗。
这时候,一个穿白衣的身影穿过人群:
“我是医生,让我进去。”
孙路抬头看见是王卷轶他们护着梁辰挤了进来,他还记得这是大师兄的留级室友,大喜:
“对了,梁师兄你是骨外科的!你快帮他看看!”
梁辰蹲到凯文面前,见他捧着自己的右手腕乱滚,皱眉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看了看,放下心:
“不是外伤,只是腱鞘炎并发症。”
凯文强忍着睁了泪眼,见到梁辰怒道:“你别胡说八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梁辰见惯了这种不合作的病人,淡定地转头问:“卷哥,他这是长期劳损,疲劳、受寒又或者突然用力都可能加剧症状,引起手腕和肩膀前侧的疼痛。是我来治,还是等别的医生来?”
周围乱哄哄一片,说什么的都有,孙路也踌躇地望着王卷轶,显然是希望他拿主意。
王卷轶当机立断:“治,我相信你。”
梁辰点点头。
他用膝盖固定住凯文的双腿,眼疾手快地抓住他右手腕的关节处,双手微微使力,凯文的手腕发出一声清响。
凯文:“啊!你把我手腕掰断了。”
他惨叫着把手腕从梁辰手中挣出来,轻轻动一下:“咦?”
他又扭转了一下腕,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梁辰了然:“不疼了吧”
凯文表情有点迷惑,不止不疼了,连扭转手腕时常发出的骨节咔嚓声都不见了。
梁辰叹了口气,松完关节黏连又给他捋了筋,凯文发出一阵阵叫声,不过这回围观的所有人都看出来——他那是相当的酸爽!
梁辰给他松开之后,凯文还意犹未尽:“这就完了?”
梁辰无语:“你还想彻底治好?那得去做小针刀。”
……
执勤小队匆匆赶过来疏散人群,却发现这边正在探讨“腱鞘炎的保养以及后续治疗问题”,不禁有些茫然,他向领导汇报了情况,又上前问:
“刚才是谁按了警报?”
凯文的队友尴尬举手:“是我们,不过好像只是误会。”
王卷轶此时已经从几个节目嘉宾、学生的口中拼凑出了事情经过,他说:
“并不是误会,你们诋毁其他小组在前,又碰瓷华中大学的学生,至少应该给他们道歉。”
凯文的队友:“我们不找你们麻烦不错了……”
旁边围观的其他小组成员却纷纷开口了:
“是凯文先说华中一群菜鸡的……”
“还说孙路要帮你们这些杂牌军作弊!”
“他根本就是自己拽人然后倒下的,梁医生说的没错,他就是突然用力过猛了……”
……
凯文脸憋得通红,一莽劲从座位上站起来,先向华中大学小队走了两步。
孙路提防地:“你要干嘛?”
凯文一鞠躬:“对不起,孙老师,郑同学,我就是嘴碎,没有特别针对你们的意思。”
孙路:“……没,没事。”
他又看向一旁的胖子李开口:“也对不起你,其实你讲的也不像相声,还是当程序员比较好。”
李开口:靠你这就是人身攻击了啊!
赵秃秃和张宁波憋笑拉着他,说:“没事他接受你的道歉了。”
凯文最后腼腆地看向梁辰:“梁医生,谢谢你救了我的手,也就是救了我的命。”
梁辰沉默地摇了摇头。
执勤小队见状,带着队医向四周散开了。
会场正前方一直播着欢迎动画的大屏幕突然亮起,蒋来走到台前:
“现在,我们将现场公布第一轮小组赛的成绩与排名。”
凯文精神振奋:“终于来了,我就是说,我根本不针对任何人,你们在座的各位,都是……”
他的队友忍无可忍地捂住了他的嘴:你可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