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残志坚的王卷轶,在办公室里坚持工作,坐了整整一上午后,突然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
他扶着光滑的老板桌挣扎又挣扎,不但没成功爬起来,还彻底瘫在办公椅上,呼哧带喘。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叫人——还好他胳膊也长,勉强能够到助理铃。
他憋着气猛按一通铃,结果进来的又是叶喻闲。
“怎么又是你?”王卷轶有气无力地说。
叶喻闲原本看见王总瘫在椅子上,吓了一跳,听见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那我走?”
王卷轶:“别别!扶我起来,我饿了,要吃饭!”
今天的物业食堂菜单倍儿棒,有他爱吃的油泼扯面和红烧肉。吃完了还要上来看标书呢。
叶喻闲作为咸鱼中的咸鱼,还真是第一次见识这种人。
她脸色扭曲:“你都这样了,怎么吃饭?快去医院治病吧!”
神经病。
王卷轶摊尸状:“去什么医院,我还好得很,就是饿了。”
叶喻闲:“哦,是吗?”
她也不多废话,直接大步迈过来,拽着王大总裁的滑轮办公椅就往门外拖。
王卷轶急了:“哎,你干嘛?”
叶喻闲面不改色气不喘:“送您去食堂吃饭啊!”
要说这总裁的椅子就是高级,头枕脚踏板应有尽有,简直就是轮椅翻版,叶喻闲一手能推仨。
她路过自己工位,顺手拎起自己的迷你化妆包,斜挎到脖子上,才继续薅着王卷轶的椅子头枕往电梯间送:
“走吧王总,正好我还没去过新食堂,劳驾您带我观观光?”
王卷轶在电梯间打了几个转才停下来,瞬间有点想吐:
“你到底想怎么样?”
叶喻闲明媚地说:
“听说王总的计划总有plan-a和plan-b,我这里也有两种午餐方案,就看您喜欢哪个了。”
王卷轶咬牙:“说。”
叶喻闲:“a,您现在从椅子上站起来,下楼吃饭;b,我推您到食堂吃饭,再帮您推上来。”
王卷轶忍气吞声:“我选c。你把我扶起来,我自己下楼。”
让他堂堂一个公司总裁,滑着椅子去人满为患的吃饭,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叶喻闲被王卷轶的意志品质逗乐了。
看样子,多亏午休时间顶层除了自己一个人也没有,没人看他的笑话。
不然王卷轶就算腰折了也能爬起来,再直挺挺地走出去。
但这人怎么到自己面前就这么不要脸了?
她也没多想,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
“抱歉王总,我这里的plan-c,是送你去医院吃营养餐——那么,咱就走吧!”
正好电梯来了,叶喻闲正要把王卷轶连椅子带人一起塞进去,却突然被王卷轶揪住了袖子。
“又怎么了?”叶喻闲无奈地低头。
就看见王卷轶歪着头,闷闷不乐地说:“走货梯。”
行呗,真就天下第一好面子。
……
叶喻闲心软了,不仅带他走了货梯,还借他一条丝巾挡脸。
大总裁也不嫌弃,全程把头埋在里面,像个缩头鸵鸟。
两个人好不容易像做贼似的溜到了地下二层车库,叶喻闲才想起来,这位总裁没车。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拖着大油瓶王卷卷向自己的黄色小跑车走去。
一路上蒙着头一声不吭的王总这时终于露出两只眼睛:“给沈富贵打电话,让他接我。”
叶喻闲:“人家带着咖啡小弟去燕莎吃饭了,没一个小时回不来。”
叶喻闲单手旋开超跑的剪刀门,随即向王卷卷弯下腰伸开双手:“配合一下。”
王卷轶懵逼抬头:“你要……”
下一秒,他身子一轻,被叶喻闲从“轮椅”上抱起来了!
王卷轶:!!!
叶喻闲还以为自己会被压扁,结果一举起来,竟然还撑得住。
她优雅一转身,把王卷轶安在副驾上,好心地替他合上门,才从另一边上了车。
一扭头,就发现王卷轶正瞪着自己。
叶喻闲:“哦,我忘了帮你系安全带,不用谢。”
她又弯下腰,贴心地替他拉上了安全带,附赠一枚微笑。
王卷轶猝不及防就嗅到一阵玫瑰与檀木的冷香,眼前是乌发如云,丝丝柔亮。
他恍惚了一会儿,又被叶喻闲的笑容惊艳了,心砰砰跳了起来。
刚才的闷气瞬间烟消云散。
算了,被一生之敌“公主抱”了什么的,只是特殊情况……叶喻闲也是想帮忙……
王卷轶脸发热,看向车窗外,像一只情窦初开的小学鸡。
然后就听见叶喻闲说:“卷总,你好轻哎,你的肌肉不会是画上去的吧?”
王卷轶心梗了。
他发誓,总有一天,要让叶喻闲尝尝自己腹肌的厉害!
……
二院门口,一位身着白色外袍的青年医生焦急地向远处张望,路过的护士们看见他,羞涩地打过招呼,走远后又小声和同伴议论:
“梁医生怎么出来了?他不是从来不午休,不是坐班,就是在查房的路上吗?”
“可能是又有快死了的急诊病人吧,没看见担架在那等着呢么?”
一辆黄色的超跑停在门前,梁医生连忙迎了上去,就看见自己的老室友面色灰败地倒在副驾上。
比电话里说的还严重!
梁医生哪知道,他的老室友是受了心理创伤还没恢复过来。
他面色凝肃,立即冲上去拉车门,拉啊啦,没拉开……
“先按一下,再拉。”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掌为他旋开车门。
梁医生顾不上说谢谢,车门一开他就扶着眼镜,俯身看向王卷轶,颤声叫道:
“卷哥!”
王卷轶无语:“哎,我还没死呢。”
趁刚才叶喻闲开车的功夫,他放倒椅背躺了一会儿,现在感觉好多了。听见梁医生叫魂,一松安全带就要往车外迈去。
车外两个人齐声叫了起来:
“别动!”
“别冲动!”
梁医生和叶喻闲互相看了一眼,意识到对方是自己同一个战壕的战友,顿时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我按着他,您先看看。”叶喻闲说。
梁医生在他身上摸索一番,心中有数了。
他把手一挥,身后两个人就把担架抬过来,二话不说,就把王卷轶轻柔地从兰博基尼上卸货了。
王卷轶被两个壮汉五花大绑固定在推车上,还哼唧道:“梁辰,我真的没事。”
梁辰和他同寝三年,怎么不知道他的德行。
他沉痛地说:
“卷哥,我硕士毕业时你说过什么,还记得吗?”
王卷轶无人可敌的脑子当然不会忘,更别提他那句话说了一半,就被梁辰吐了一身,叫他想忘都忘不了。
回想起当时立下的flag,卷哥憋屈地闭上了嘴。
梁辰当机立断,向护工挥手:“抬走!”
他欣慰地目送终于躺平了的老舍友远去,才转身看向送王卷轶来的漂亮女子,眼中闪过一道八卦之光:
“辛苦了,你是第一个能带他来医院的人。”
也是第一个能按住卷王的人,他在心里补充道。
叶喻闲淡定地说:“小事一桩。不过,我很好奇王卷卷到底说了什么?”
梁医生听到“王卷卷”三个字看了她一眼,好像确认了什么,微微一笑:“边走边说。”
——回到梁辰毕业那天。
他本来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还能顺利毕业,因此格外兴奋,在聚会上喝大了,拉着大功臣王卷轶诚恳地说:
“卷哥,等我当上主治医师,你后半辈子的健康我都包了!常来二院看我啊!”
而王卷轶却铁汉无情:
“做梦。你下一次在二院见到我,肯定是被抬进去的……”
这话说到一半,梁辰一阵反胃,“呕”地吐在王卷轶胸前,臭气熏天,王卷轶连忙闭上了嘴。
——叶喻闲想象着王卷轶当时的脸色,憋笑道:“他肯定是想说‘直接抬进太平间’!”
梁辰扶了扶眼镜,叹了口气:“我猜也是。”
他眼镜中精光闪烁:“但卷哥既然来了我的地盘,我一定让他做个全身检查,保证他出院时一点毛病都没有。”
叶喻闲感动地说:“梁医生真是个好人啊!”
王卷轶一定很“高兴”吧,这段时间都不用上班了。
远处被送去做扫描的王卷轶突然浑身一冷,打了个喷嚏。
他不当回事地吸了吸鼻子——感冒是不可能感冒的,能打倒我的只有死亡!
……
重生之后的王卷轶却不知道,上辈子,他的的确确是被抬进二院的。
还没有上抢救台,人就凉透了。
那个曾经挂科哭鼻子被卷王嘲笑,从毕了业就没再哭过的梁医生,在他的遗体前嚎啕大哭。
而不远处,站着一个瘦弱而端丽的身影,咬住唇一言不发。
直到梁医生拿着笔,颤抖地要替四顾无亲的王卷轶签下死亡确认书。
那道纤弱的身影才走了上去:“我来签。”
梁医生抬起头,在泪水中认出这正是陪着救护车送王卷轶来的陌生女子,他惊疑地问:“你是……”
“我是他的未亡人。”
她接过笔,手出奇的稳,一笔一划地在王卷轶的死信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叶喻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