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染，你什么意思！！”林楠满脸阴沉地追上去，她握着手机的手用力收拢，以至于她整条手臂都在微微发颤。
慕染听到她的声音，顿住脚步，然后回过头看着她，眼神中满是嘲弄与怜悯，“林楠，你认识我那么多年，除了仇恨，难道就真的从未觉得我可怜过吗？”
林楠一愣，呆呆望着她，似乎不解其意。
她没回答，而慕染也并不是真的在向她提问，顿了顿，她偏过头看向天空，淡淡道，“我，慕染，在这世上，注定孤苦无依、众叛亲离，这是命运早就对我宣判的结局。”
“所以，”她扯了扯嘴角，对林楠说，“为了活着，你最好早点远离我。”
说完，她不再看林楠，直接转过身往里走。
林楠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背后猛然冒出了冷汗。
“经过我们法医的初步判断，死者真正的死亡原因可能是窒息而死，她的颈前部有一条宽约两公分长约十公分的勒痕，通过初步比对，符合成人手掌大小……”
“我们在死者的公寓里发现了新鲜的成年男性脚印，目前正在调取监控追踪……你是死者最后联系的人，当时死者在电话里有没有提起过最近跟谁结仇，或者死者有没有什么关系亲密的男性朋友？”
……
江源忙碌了一上午，此时才稍得片刻偷闲，他揉了揉僵硬的脖子，面色阴沉地往办公室走。
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以上那几句问话，他无意识皱了皱眉，拐过去，刚想说话，便一眼看到了慕染的脸。
而后者，自然也看到了他。
双方脸色都是一变，不知过了多久，慕染才率先移开视线。
江源用力咬了咬牙，看着慕染，最终没有说什么。
他走向慕染的方向，在她面前那位警官旁停下，然后突然伸手拍了拍那人的后脑勺。
几人均是一惊。
那个小警官吓了一跳，急急忙忙站起来，“江队！”
江源抽走他手里的记录本，轻轻推开他，低沉道，“书读到肚子里去了？谁叫你用这种诱导式取证取证的？”
后者立即站直身子，大声道，“对不起！”
“行了，”江源翻了翻手中的本子，随口道，“这里交给我，你去帮向组长查监控。”
“是！”小警官小跑着出去了。
等到他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江源才抬头看向慕染，他平静地问，“姓名？”
慕染看着他，似乎是在确认他的意图，半晌才低声答，“……慕染。”
“和死者什么关系？”
“同事。”
“最后一次和死者联系是在什么时候？”
“昨天下午。”
“通话内容是？”
“……她邀请我今天一起过节，我没答应。”
江源在纸上仔细记录着，听到这里，莫名抬头看了一眼慕染，随后才又继续问道，“死者作为一个公众人物，你们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疯狂的粉丝或者追随者？”
“没有发现过。”慕染摇头。
江源手上动作一顿，半晌后，突然问，“她有男朋友吗？”
慕染脸上闪过一丝迟疑，然后说，“……有，呃，曾经有。”
江源闻言皱起眉，眼睛紧紧盯着慕染，“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她有一个一直保持亲密关系的男性朋友，但……”
她顿了顿，说，“他们不是情侣关系……而且，我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还在联系。”
保持亲密关系的非情侣……江源若有所思，仿佛明白了什么。
“那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徐梦白。”
……
“查到了，是这个男人，他在早上9点40分左右出现在死者家门外，然后在死者坠楼一分钟后从死者家里出来，坐电梯到了负一层，然后驾驶一辆奔驰gls450离开，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里是在城北的凤凰山庄附近，此人在此处弃车而逃，再没有出现在任何监控画面里。”
“好，嫌疑人已经现身，目标凤凰山庄周围二十公里范围以内，立刻行动！”
“是！”
“北市时间2022年2月28日二十三点十五分，蓝格集团太子爷徐梦白被警方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带走调查……据知情人爆料，徐梦白与女星周妍曾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并在……”
“据悉，周妍签约的公司――‘渲染’是一家去年九月正式成立的公司，其幕后老板叫慕染，是……”
“啪。”电视上尖利的女主持人声音戛然而止，季爸爸端着一杯温水从外面走进来，下意识看了眼一片漆黑的电视屏幕，问，“刚刚在看什么？”
季妈妈坐在床上，接过他手中的药和水，一口吞下，然后随意道，“没什么，娱乐圈的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季爸爸守着她喝完水，又将水杯取回放到一旁，然后伸手给季妈妈掖了掖被子，满脸温柔，“嗯，既然没关系那就别看了。现在这么晚了，该休息了。”
说完，他就抬起手，准备去关灯。
可季妈妈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别急，我们聊聊。”
季爸爸皱了下眉，“都这么晚了，有什么还是明天再说吧，你需要多休息……”
季妈妈摇摇头，然后拉着他的手低声说，“关了灯我也睡不着。不知道怎么的，这几天我老是梦见季原小的时候，每次都梦见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写作业，同学老师都走了，就他一个人还坐在那里……”
“每次醒过来我都觉得特别难受，忍不住就想，我们以前是不是对他太严苛了，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
季爸爸听了一时沉默，他轻轻抚摸着季妈妈的手背，半晌道，“我们也是为了他好……而且，说什么也都晚了，他已经是个大人了。”
“我也知道……”季妈妈叹口气，片刻后又开口，“我最近一直在想，我们做父母的，实在有太多遗憾，尤其在他成长中，缺少太多陪伴了……”
“既然我们的遗憾已经很难弥补了。所以，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该找个人陪着他？”
“你是说……”
“季原马上快三十，该成家立业了。等到他有了妻子儿女，他对于家庭的遗憾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可是他已经是个独自自主的成年人，我们再贸然为他做主，会不会反而适得其反……”
“我们只是因为他忙着工作没时间谈恋爱，所以帮他初步筛选一下，又没逼着他必须接受，怎么叫替他做主？”
“可是我看季原他好像没这个心思……”
“年三十都在值班，你让他怎么有心思去找……他年纪不小了，趁现在还年轻，找个心意相通的，少年夫妻，互相扶持，以后才能长久。若是等到他三四十，周围好的都被人挑光了，到时候找谁都是将就，他又怎么能真的幸福？”
“这……”
“算了，你就别说了。其实我已经有个人选了，咱们医院里，有个女孩子很不错，是季原的师妹，人很乖巧能干，除了工作有点忙之外，方方面面我都挺满意。改天你和我一起去见见她？”
“唉，好吧。”
……
正在科室值班的季原还不知道季父季母二人已经私下商量好了他的婚姻大事。
他站在值班室里，不知第多少遍拨打着慕染的电话。
依旧没接通。
从今天季原知道慕染手下的人出了事后，她就一直处于失联状态。
季原很担心，可此时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季原皱起眉，慢慢踱步到窗边，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空，心中一时极其不安。
慕染从警察局出来已经是凌晨了，冬夜的寒风呼啸而过，空旷寂静的路边只亮着一排排红灯笼。
难以相信，这是一年之中最热闹的节日。
新的一年已经悄无声息降临，春天的故事正在书写，可有的人却永远停留在昨日。
慕染不想让自己成为伤春悲秋的人，可一条生命的逝去，却是任何人都难以承受的重量。
在她的人生中，死亡并不是个陌生的词汇，她见过鲜活的生命在她身边缓缓流逝的样子，也见过有人苟延残喘存活于世，最后逐步走向终结，可即便如此，当她见到周妍那具毫无光彩可言的尸首时，依旧心中大恸。
“慕小姐，你还没走？”有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有些迟疑地和她搭话。
慕染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抬头看着江源。
她没说话，于是江源又摇了摇手中拎着的东西，说，“我给值班的弟兄们带了饭，你要不要……”
“不用了，谢谢。”慕染开口拒绝。
“那……”江源顿了顿，最终只说了句，“我就先进去了……”
说完，他在原地站了片刻，随后才转过身，走进了公安局。
而在他走后，慕染看着天空中又缓缓而下的雪花，脑海中一个决定逐渐浮现。
“滴滴”远处有个出租车驶过来，试探着朝慕染按了两声。
慕染一愣，随后抬手招停。
“又是一年春节到，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上车时，司机感叹道。
慕染眼睛看着窗外，面无表情地回道，“是啊。”
“忘了问了，您是上哪儿？”
“东郊、梦南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