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振不愿意参与这样无声逼迫王的行动,可他心中,多少也存在着不忍。
一双大眼,情绪丰富的看着闻人诀,欲言又止。
蓝岸倒是场中唯一一个从头到尾没有改变神色之人,除却之前书易跟他的简短对话让他很是措手不及,如今场中的景象,他就像是完全看不出其中的一触即发。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一晚没有睡好,哈欠连天的迷蒙双眼。
收回落在潘之矣身上的视线,闻人诀目光幽深,盯着下方无声下跪的数人,轻轻叹了声。
“书易。”他起身,站在最高处,好好打量了人片刻,方才顺着王阶,踱步而下。
这过程因为厅内无声,显得格外缓慢,黑虎等人,不自觉的紧绷了身子。
银色的长袍衣摆如水般,流淌过台阶,闻人诀最终站到了人身前三步处,低缓开口:“瘟病的爆发,始料未及,我相信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
“王?!”书易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疾言厉色道:“人心最知冷暖,或可迷惑一时,但绝不可能颠倒黑白一生,为王者若认同不择手段,则王域不宁,王规权威全部形同虚设,您……”
“住口!”沉声喝止,闻人诀看人怔愣神色中全是悲哀凄凉,有些不忍的伸出手去,轻轻落在人肩膀上,侧过脑袋高扬音调,严厉道:“潘之矣此次作为主要谋士出征,过程中多次判断失误,处置不善,理该被罚。”
收回手,闻人诀又慢步到潘之矣身前。
男人低身跪下,恭敬应道:“是。”
“来人!”闻人诀高声,门外很快有护卫推门走进,闻人诀凝视着潘之矣头发,平静道:“拉下去,打五十鞭。”
“王?”蓝岸有些诧异的叫了声,他倒不是赞成潘之矣或者说支持对方,对他来说,何种手段又或者做了什么都不重要,关键是如今王域即将成立,正是用人之际,潘之矣加入虽然不久,但处理事情的手段他见识过,跟书先生一样,一个顶他们三。
五十鞭子……王居中的处罚,那用的都是带倒刺的异兽软骨,不死也残啊。
就算体内有晶核,身体素质强悍,那也是死般痛苦的刑罚啊。
对一个战斗力不高的谋士来说,是否过了?
真打下去了,王域成立前,人铁定起不来了,到时候一堆的事情,他想想就头疼。
“是,谢谢王。”潘之矣倒是淡定,半分动容都没有,很老实的跟着几个护卫走出去。
闻人诀视线落在他背上,很久才收回,俯视着依旧直挺下跪的几人,语气和缓道:“起来吧。”
“是。”黑虎等人面有异色,但都麻利站起,不敢再多言。
闻人诀越过几人,亲自俯身下去,从地上捡起几张散落的照片,认认真真的一张张翻看过去,又拍打干净,整理在一块后,递到书易手上,温言道:“先生说的不错,当权者必须有所担当,十区惨状确实让人不忍,后续的安置和稳定,便由先生全权接手,先生可愿意累这一遭?”
书易从潘之矣被拉出去后便没了声音。
身子僵直站着,直到闻人诀把照片递到他手中,察觉到王者手上的温度,他也依旧没有软去一点,抬眼看人,他心中郁结失落深深,双眼之中还有不甘和失望,紧紧攥着照片,最终,还是无奈的点头,暗哑艰涩道:“是。”
只能如此了……他不傻,怎会不明白属于王者的心思。
潘之矣再阴毒,可事已成定局,站在闻人诀的立场来说,不管如何看待这件事,都不可能让潘之矣认下这个错。
找个由头责打五十鞭,看着是狠,可未尝不是一种包庇。
同意责罚潘之矣,这是一种态度,没有让潘之矣离开,更没有杀了他,这同样也是一种态度。
书易说不出自己心中的滋味,若闻人诀真就从头到尾不在意自己的感受,或许他也可好受一些,他不认为闻人诀今日的这个妥协,是他带着几位部长相逼之功,虽说也有一部分原因在里面,但他相信绝对不是主要。
闻人诀心中必然也存在着考量,所以他才会让自己去负责后续的接管,这是在安抚自己,同样也是在处理后患。
对书易来说,惨剧已经发生,如今他唯有尽全力妥善解决好后期的安置,减少伤亡,才能让自己备受煎熬的良心稍安。
……
大胜归来的从军谋士,首功之臣,不但没有得到半点奖赏,反倒被从王居中拖出,当众责打了五十鞭。
听说打到四十鞭时,人已经痛的昏死过去,可行刑之人却无半点手软,一鞭不少的抽完,人被抱下去时,血肉模糊不成人形。
这样大的动静,自然闹得满城风雨,各方安插的内探早已经把消息回传,就算是普通居民,一传二,二传十,闹得街头巷尾人人谈论。
“说是行军途中处置不善,扯什么蛋呢,这分明是新老谋士相斗,一方遭殃。”
“哎,可怜了这个潘……潘……潘啥来着?”黄牙男人大声咧咧,有菜叶从他口中喷飞出来。
领桌注意着他们动静的一个白嫩小少爷,正紧巴巴看着,见这一幕,反身撑桌,恶心的当场“呕呕~”干吐。
闻人诀点上烟,摆放在他桌前的碗筷动都没动。
身旁白檀挪坐过来,脸色发白,嫌弃道:“走吧,不听了,好脏。”
“叫潘之矣啊,你个猪脑子!”和黄牙男人对面相坐的朋友倒是不嫌弃,拍了拍桌沿,指责友人的忘性。
闻人诀仰头吐出烟圈,随手把才抽了一口的香烟扔到地上,起身拉过白檀手腕,“走。”
第272章 与我何干
“所以,你真的让人打潘之矣了?”白檀紧跟着人步子,闻人诀拉住他手腕却没放慢步伐,他跟的很是吃力。
“嗯?”闻人诀低声。
“书易让打的?”白檀好奇。
“怎么?”侧过头,闻人诀瞥人一眼。
“书易不像那样坏的人。”刚在街上听人谈论的那些,总感觉书易是个大魔头,是个容不下人的人,可白檀觉的不是这样。
“你什么时候跟他有过交道?”白檀进王居,那身份从始至终就是男随,他手下一帮子部长高层,避嫌也好,瞧不上也罢,没有人会来主动接触,现在听白檀突然为某个人说话,闻人诀生起两分兴致。
“我没见过他几次,但他让人给我送过好吃的。”
这样的理由简直让人啼笑皆非,闻人诀停住身子,把人拉到自己左边,摇头叹息:“你就这么好收买?哪天若是潘之矣给你送点吃的呢?”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白檀不悦,瞪着双好看的黑眼睛,撅着嘴,“虽然我和他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人跟人之间那是有气场的,总有人天生比较好亲近一些。”
闻人诀不语。
他想起维端很早之前对他说的,人的身周是有能量磁场的,还有契合度这么一谈,倒也不算虚无。
“你不喜欢潘之矣?”
白檀很少说这些事情,这次开口,肯定是因为一个让他喜欢,一个让他不喜。
对待白檀,他存着调笑意味,并不把人说的话真往心里去。
“远远的见过两次,话都没说过,不过,他的气息我不喜欢。”白檀皱着眉头,想起远远的跟人在王居中的两次碰面,都没走近,但人隔着老远看他的目光,总让他心中发毛。
他的直觉是很灵的,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穿的比较不受他待见。
可是很多偏见,就是第一次见面留下的嘛。
“说起来,我在星际中也有特别讨厌的人,”想起宿敌许仲柊,白檀悲叹:“他家跟我家还算交好,哪里知道我们小的一辈闹得如此水火不容,想起来气人,我流落地球之前还准备去砸他场子。”
不知道前头有什么活动开始举行,街道上的人一下多了起来。
不少人拉手招呼着往后跑,白檀陷入回忆,没有注意到迎面撞上来的几个壮实男人。
闻人诀脸上戴着白檀做的面具,一手拉着人手腕,早早就注意到密集起来的人群,只是没打断人说话,等这帮急着赶路的人经过,他不慌不忙的用力,拽白檀到身侧。
背后擦身过去一帮子大呼小叫的人,白檀一手撑在闻人诀胸膛上,等人全部过去才直起身,看了闻人诀一会,突然奇怪的笑了。
“你以后跟我回星际,肯定能吓死许仲柊。”
闻人诀眯起眼,话音意外的轻柔,“我有那么吓人?”
注意到人眼角眉梢的寒意,白檀忽一下站直身子,不自觉的一手高抬过头顶,做出发誓模样,迭声解释,“不不不,我是说你厉害,带着你我肯定不能吃亏。”
口中这么说,可他盯着闻人诀看的目光始终带着魂飞天外的“阴险”。
在他看来,自己都被闻人诀收拾的服服帖帖的,许仲柊那种没出息的窝囊废一样得吓哭。
闻人诀任由人盯着自己发呆,看他嘴角越咧越大,就知道人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美好的幻想中去,一手扶在白檀肩膀上,他朝对面的街道,点了下头。
很快,街头拐角就有辆黑色轿车在二人身旁停下。
闻人诀拽过独自傻笑的白檀,塞进车中。
直看到车门在眼前关上,白檀才慢半拍回神,扭头看另一边上车的闻人诀,哀怨不已,“说好的陪我出来走呢?”
“走过了。”
坐上车后,闻人诀就闭了眼,声音慵懒。
白檀挪动自己屁股,靠的人近一些,“你在欺骗我的感情?”
眼帘微掀,闻人诀“嗯?”了声。
白檀继续控诉,“带着我跑了那么多脏臭的街道,还坐下来听一帮人闲聊,这叫逛街?”
闻人诀抱胸靠向车窗,意兴阑珊。
白檀看人又玩沉默是金,八百个委屈,“每次我自己出来,大小都有意外,不是刺杀就是绑架,闻人诀,你是多差的人品?”
“……”车中维持寂静,开车的亲卫吞咽了口唾沫,握稳方向盘。
白檀不甘心,伸出一手去拽人胳膊,“麻烦你以后喜欢上谁一定要劝人买份保险。”
“命不大的,没被你喜欢三天就嗝屁了!被你喜欢,活生生就是在上演真实灾难片。”
动了下身子,闻人诀手肘顶着车窗,单手托着脸颊,语气低沉,“嗝屁?哪儿学来的新词?”
“刚才!”白檀梗直脖子,翻出一个销魂白眼,略带着得意,“还有这个姿势。”
闻人诀蹙眉,看人活脱脱一副流痞作态,心中烦躁。
“最近不要出门了。”
“什么?”
抱怨一下生活也不行?白檀咬住牙齿,怒火汹涌。
闻人诀冷声:“好好捡捡你丢掉的白家门风。”
……
从军谋士被从王居中拖出去,当众责打了五十鞭,这样罕见的事情,闹得那叫沸沸扬扬。
一夜之间,什么说法都有,如今的东南,涅生一家为大,所有人的视线都盯着,一点小事都能被放大数倍,更何况是这种貌似高层不合的矛盾。
只可惜当日在场的几位部长,对这件事情都相当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维端对这样的做法表示过困惑,但见主人一声不吭,它怕惹恼了主人,只好按捺。
闻人诀除了拉着白檀出门到王区中走走,听了一些底层人的言论外,其他时间都呆在房间里处理事情,看不出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