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情进展十分顺利,葛洪义兴奋地说:“根据汤时保老婆的指认,我们已经确认那个发电报的商人就是神秘客;另外,腾龙社汇报,昨天夜里金还去找过赵尔巽,具体谈论什么尚不清楚,反正赵尔巽对金还很不感冒,没说几句就拂袖而去,不过金还倒是在赵尔巽面前跪下了。”
“金还的问题是越来越大了,加紧监控,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秦时竹顿了一下,“海强到部队了没有?”
“到了,加紧准备,车皮也已准备妥当,你一声令下,立刻可以开拔。小羽那里我也打过招呼了,他表示吉林一概没有问题,要紧关头可以派兵南下。”
秦时竹点点头:“山海关方面情况如何?”
“因清廷今天派人来议和,张榕已同意前线暂时停战五天,大黑请示如何处理?”
“停战就停战,咱也不怕他,指示大黑接受命令,但一定要做好作战准备,防止北洋军偷袭。”秦时竹喝了口茶后问,“清廷使者是谁?什么时候到?”
“胡惟德,从时间上看,不一会就该到了。”葛洪义接着分析道,“胡惟德曾经出使过日本,老袁大概想以此来牵制我们和日本的关系。本来是要派唐绍仪来的,他是东北的老人,各方面关系都熟,不过实在是分身乏术,他还得去南方和伍廷芳他们谈判。”
“他不来正好,要是他来了,局面就更加复杂。”秦时竹想了想,“等会老胡下榻后,你要派人紧紧盯住,看他和什么人接触,特别是夜间要注意,我隐隐约约有种感觉,那个神秘客会去找他。”
当天,清廷果然正式委任袁世凯为全权议和大臣,主管议和事宜,老袁令箭在手,立即派遣唐绍仪南下,而派去东北的胡惟德已先行出发了。
老袁的心腹杨士琦来找他:“少川(唐绍仪的字)是广东人,广东人最讲情谊。革命党领袖孙文是广东人,伍廷芳也是广东人,广东人和广东人碰头,几句广东话一说,倒不可不防。”
“哈哈,不必猜疑,少川是我多年好友,决然不会如此。你要是不放心,就请你和贵本家皙子(杨度的字)随少川南下吧。他是湖南人,革命军方面也有不少湖南人,让湖南人和湖南人碰头,讲几句湖南话吧。”
“大人,我还有一事不明。东北秦时竹既死,内部必然乱作一团,何必与他和谈,直接发兵进攻就行了嘛。”
“秦时竹虽死,东北秩序并未大乱,贸然进攻,讨不得好。”袁世凯笑着说,“我们如果一方面与南方议和,一方面又在东北开打,南方的孙文怎么想,会不会认为我们没有诚意?”
“这倒也是个顾忌,只是这么好的机会,不善加利用,实在是过于可惜。”
“这个我想到了,但东北情况不是那么简单,急则相顾,缓则相图,和谈之利莫大矣。”袁世凯诡秘地一笑。
“‘急则相顾,缓则相图’?”杨士琦细细地回味着这句话,“大人是指东北革命党的内部?”
“秦时竹位高权重,又首起革命,声望如日中天,急切动摇不得。但张榕继位后必定有人不服,必然要起争夺,我们逼得太急,则会暂时搁置分歧,但要是退一步,反而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胡惟德到了后,军政府方面由于事起突然,没有指定谈判谈判代表,张榕、袁金铠和葛洪义等人就一起谈判。对谈判,葛洪义是明显心不在焉,他所关心的是如何从中找出蛛丝马迹,看着两边不断唇枪舌战,他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禹子谟用手捅了他一下:“你怎么一语不发呢?你也说说啊,都督不在了,你要挑起担子来,怎么能这么颓废呢?”
“那你呢?你怎么也没有想法?”葛洪义反问他。
“我……我……我也没好主意。”禹子谟黯然地说,“都督在就好了,他肯定有主意,唉,他居然这么快就走了……”
“那你觉得应该议和吗?”
“我本来不赞成议和,但现在人心惶惶,我也进退失据,谈判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禹子谟长叹了一口气,“都督如此英武,居然丧命于小人之手,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
“都督人虽然不在,但他的精神还是要继承的,他不是要我们精诚团结嘛?不是要我们将革命进行到底吗?革命大业还没成功,怎么能和谈呢?”
“现在内部骤起纷争,听说有人对张榕继任都督不服气,明里暗里在搞小动作呢。”
葛洪义来了精神:“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
“具体我不太清楚,好像是金还等人串联了不少人,连袁金铠都有些动心。”禹子谟压低了声音,“打算压迫议会通过决议,重新推举都督。”
“重新推举谁?”葛洪义充满警惕。
“我不太清楚,我正想和你商量这事呢,这个动向不正常。”禹子谟愤慨地说,“荫华继任都督,是复生临死前亲口指定的,如今都督尸骨未寒,有些人就要推翻他的决定,真令人寒心。”
“有我在,谁也翻不了天。”葛洪义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吸引了刚才还在那争论不休的人的注意力。
“葛部长有什么建议?”
“有,很简单,就两条。”葛洪义来开会前,秦时竹面授机宜,让他提出清廷无法接受的条件,“一,清帝必须逊位,结束帝制;第二、准备实行共和,袁世凯内阁必须赞同。只有答应这两个条件,才有和议可言。”
胡惟德不认识葛洪义,连忙打听,旁人小声告诉他,这是“内务部长兼警察总办,秦时竹的铁杆”。
“原来是葛部长,久仰!久仰!不过这要求也太强人所难了吧?”胡惟德忍不住要发作,“我们是在谈判,不是签城下之盟。”
葛洪义不慌不忙:“我们革命就是要实现这个目的,如果连这点都达不到,和谈有什么用?和谈不是因为害怕清廷,而是出于避免内战、减轻老百姓的痛苦才和谈的,希望贵方能认识到这一点。”
老胡吓了一跳,居然啃到这么块硬骨头,眼珠子一转,心想反正也陷入了僵局,不如暂时缓和缓和,连忙说:“容我等考虑考虑,不过我想见见赵次帅,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他很好,等会就可以带你去会见。”张榕虽然不主张和谈,但他刚刚掌权,还没有巩固基础,不免有些软弱,“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再谈。今日我做东,请胡兄赏光,来的都是客嘛。”
“好,好!多谢荫华兄盛情。”第一次和谈就这样在不尴不尬中结束了。
晚饭时分,葛洪义又到了密室,发现只有秦时竹一人,问:“海燕呢?她去哪里了?”
“她去看蓉儿了,听说蓉儿生病了躺在医院里,她母亲陪着她呢。”秦时竹痛心地说,“更要命的是,我还不能去探望,只能让海燕去陪她。”
“嫂子本来身体好好的,肯定是听到这个消息后打击太大而变成这样,你可把她给害苦了。”葛洪义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她却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蓉儿还好,年纪毕竟还轻,只要不是悲伤过度,休息两天就没问题了,我担心的是老人家。我岳父怎么样了?”
“对他们打击当然挺大,尤其是你岳父。不过,他毕竟是过来人,不会想不开的。”
“那就好,这件事情,最对不起的就是他们两个,我心里很难过。”秦时竹顿了顿,“你以为我喜欢这样?我这也是逼不得已。好了,先不说这个了,今日和谈有什么成效?”
一提起和谈成效,葛洪义立即露出鄙夷神色:“没什么成效,胡惟德在那胡说,只要我们放弃独立,可以承认已发生的变动,可以让张榕任东三省总督,其余两省都督出任巡抚,并按照《重大信条十九条》立即实行立宪,总之是招安的口气。”
“死到临头还心存妄想,以为我们是为了官位?张榕等人什么反应?”
“张榕倒还好,没有接受,其他人就说不定了,连袁金铠都好像有点动心。”
“当真?他是个保守派不假,只是转变这么快我却没有料到。”
“事情是禹子谟跟我说的,得知你的死讯,对他打击也很大,我看得出来,他有些心灰意冷了。”葛洪义补充道,“他说是这个消息从金还那里传来的,估计他们也在串联他。”
“我倒要看看金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秦时竹愤慨地说,“不就是几个跳梁小丑在上蹿下跳嘛,怎么这么多人着了道儿?”
“这就涉及人性的根本问题,大多数人都是爱权的,有那么一点就要争夺。连袁金铠这样的人,一听可以实行宪政,并通过议会重新选举都督,心思立马就活了。”
“看来革命后务必加强党建,你争我夺结果就导致组织涣散,人心不齐,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革命还没有胜利,有些人已经开始为地位、权势争夺起来了,听说是要鼓动议会重新选举,咱们不可不防啊。”
“通过议会形式,表面上冠冕堂皇,让人无懈可击,实际上就只能是小人得逞。这个也是湖南军政府颠覆的往事,想不到这群人这么快就从谭延闿那学到花样了,真是让人不寒而栗。再任由他们表演几天,我一出场,这出戏就该结束了。”秦时竹叮嘱葛洪义,“使者和金还那里一定要继续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