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陆庭修互瞪了一会儿,我率先收起张牙舞爪的姿态,给年年掖了掖被子,起身走出儿童房,回了主卧。
陆庭修立刻跟上来,我尽量调整自己的声音,若无其事的说:“你今天不用去部队吗?”
“那边的事都忙完了,从今天开始放年假。”陆庭修小心翼翼的看着我,他那副样子就好像在等着我发火一样。
我迟疑了一下,说:“那就在家好好休息吧,你这段时间也忙得够呛。”
说着我翻了睡衣准备去洗澡。
但庭修伸手拽住我的手臂,我看向他,他犹犹豫豫的问:“就这样?”
“什么?”
“刚才……你不是在生气吗?怎么突然就不生气了?”
我哭笑不得,心里的火气也瞬间去了一大半:“有什么好生气的,我们俩加起来都六十多岁了,还整天跟二十出头的小年轻那样吵吵嚷嚷,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了?”
陆庭修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外星人:“你居然也开始懂体谅我了。”
我拍开他的手:“这不叫体谅你,这完全是不想跟你生气而已,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大动干戈。”
陆庭修表情有点复杂了:“你不生气,我总感觉怪怪的。”
“什么怪怪的?”
陆庭修挠了挠后脑勺:“当初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承诺过你不需要为我改变什么,但刚刚……你明明是想生气,而且按照你以前的性子,肯定早就发火跟我大吵一架了,你却没有,是因为顾忌着我吗?”
我叹气,无奈的看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刚刚明知道我会生气,所以还说那样的话,故意引导我跟你吵架?”
陆庭修:“……我可没那么想。”
我哼了一声:“我看你是在家太闲了,我不对你发火你还浑身不自在了……有时间多出去找找圈子里的人玩儿,免得在家闷出病来。”
陆庭修:“……”
洗完澡,我补了个觉,这一觉就睡到下午六点钟。
我起床时身上压了个沉甸甸的东西,睁开眼睛一看,年年正躺在床上,把我的小腹当枕头,躺着玩手机游戏。
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他立刻爬起来:“妈妈,你醒了。”
我撑着手臂坐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严肃的问:“你昨晚跟你爸爸一起喝酒了?”
说到这个,年年立刻有些心虚了,连看都不敢看我,声音更是小得跟蚊子哼哼一样:“我就喝了一点点……”
“一点点都不行!”我故意板着脸:“你还小,不能喝酒!”
“我知道了……”年年嘟着嘴,表情写着不服气,嘴上却敷衍道:“再也不喝了。”
我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小鬼。”
洗漱完毕,和年年下楼吃饭,陆庭修正在接电话,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他表情很严肃,说话的语气说不上多恭敬,但是连一句情绪化一点的语气词都没敢带出来。
我估摸着电话那头的人要么是长辈要么是他的上司。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陆庭修见我下来,很快就挂断了电话,我嘴里含着一口水,含糊的问:“谁啊?”
“我妈。”
我微微一愣。
陆庭修揉了揉眉心:“她从国外回来了,今年要在家里过年,说想让我们回家吃个团圆饭。”
我看着他:“你怎么看?”
上次他和陆振明撕破脸皮斗得你死我活的,虽然是亲父子,但这段时间两人谁都没主动联系对方,就这么回去吃饭,其实挺尴尬的。
陆庭修叹了口气:“我再看看吧,大不了把我妈请出去外面吃饭。”
年年适时插了句话进来:“要去见爷爷吗?”
陆庭修对他招招手,年年立刻放下手里的玩具小跑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陆庭修宠溺的揉着他的头发:“是啊,你还怕不怕爷爷?”
上次的事给年年留下那么重的阴影,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有点……”年年缩了缩脖子:“但是如果非要见他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陆庭修笑着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怎么说?”
“这是人情世故嘛。”年年故作老成:“电视里说了,过年是团结兄弟亲戚的好机会,所以才会有走亲戚这项活动,既然免不了和爷爷见面,那我就暂时放下对他的意见。”
陆庭修哭笑不得:“年年这是在体谅爸爸?”
“对,所以有奖励吗?”
陆庭修眯起眼睛看他:“这才是你的终极目的吧?”
年年也不隐瞒:“我想要XX牌最新出的那款遥控飞机,爸爸你给我买嘛。”
“好好好,买。”陆庭修搂紧了他:“就你这么会撒娇,别说遥控飞机,要心肝爸爸都挖出来给你。”
看着父子俩闹成一团,我不知是喜是愁。
以前我总觉得男孩子的成长过程必须要有父亲参与才不会留下遗憾,但现在有了父亲,陆庭修的教育理念却和我大相径庭,他崇尚“粗养”“富养”,不拘小节,孩子要什么给什么,用他的话来说,既然有钱,那就没必要穷养孩子,孩子又不得罪咱,何必让他小小年纪就遭那个罪。
我觉得孩子还是要适当的控制一下物欲,不能因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万一未来走错路,一念之差就可能万劫不复,那样的结果没人想看见。
站在一个女人,一个母亲的角度,我还是更希望他能细腻温柔,善解人意一些,而不是像陆庭修那样,在某些方面霸道直男到令人发指。
吃过晚饭,我陪年年复习功课。
在功课这一点上,年年从来没让我和陆庭修操过心,他记忆力好得惊人,课本上的内容基本能过目不忘,比别人早一岁进了小学一年级,里面的东西接受起来却毫无压力,对此我很欣慰,这一点他完全遗传了陆庭修。
做完作业,年年闹着要吃冰淇淋,我想着都这么晚了,而且天气冷,哄着他不给吃,他在这点上彻底表现出一个六岁的孩子该有的顽劣和不讲理,先是软糯着嗓子撒娇,见我无动于衷就撒泼,再不给就满地打滚,最后拗不过他,我答应他只能吃一半,而且吃完了明天早上必须把牛奶全部喝完,他这才作罢。
吃过冰淇淋,把年年哄睡,我回了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陆庭修在阳台上打电话,我注意到一个小细节,他把阳台上的落地窗拉上了,所以我站在屋里,隔着一层隔音极好的落地玻璃,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