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致羽向赵然介绍道:“赵方丈,这里便是雅安古道,这是通往吐蕃大、小金川的重要路径。这座关城便是边境上的碉门,我大明于此地屯有重兵,设立了天全六蕃招讨司,是前出小金川的屯兵所。”
望着关城上林立的旌旗,还有那一具具说不出名目的法器,赵然大感兴趣,问:“咱们能上去看看吗?”
陆致羽笑道:“旁人来肯定不好去的,但赵方丈是在白马山立过战功的,又是我雅安的贵客,自是不同别人。我已经派人和高指挥使说好了,咱们进去和他见见面。”
立在关城之上,眺望远方,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由北而来,波涛滚滚。高指挥使指着湍急的河水向赵然介绍:“此为和川,两侧高山为夹金山和二郎山,沿河向北,就进入了吐蕃董卜韩胡部。”
赵然问:“这边战事如何?激烈么?吐蕃人战力怎样?”
高指挥使道:“说句公道话,吐蕃人作战很勇敢,我是和夏人打过的,感觉蕃人比夏人更不怕死!但他们有个最大的毛病,铁甲、装具都不行,比夏国差远了,和咱们更没法比。自从十七年前乡城大战后,他们那边就盯不住了,咱们这边一直都是压着对面打的,时不时派兵过去转一转,他们也没有力气打过来报复。但再往前就是小金川,那边地形不利于攻,咱们每次都打完了就撤回来。”
赵然点头恭维:“这说明高指挥带兵有方。”
高指挥使笑道:“不敢当方丈美誉,这边的情形,还是与国势相关。自从三十多年前,吐蕃国师被咱们道门伏击身亡后,他们一直处于守势,轻易不敢擅自出击的。”
看完了关城,赵然取出一百两银子,赠给高指挥使,道:“些许心意,是我谷阳县无极院慰问军士们的,还请高指挥使采买些吃食,给军士们灶上加两个菜。”
高指挥使笑着命身后的一众军将向赵然表示感谢,亲自接过银子,又道:“听说赵方丈还是馆阁修士,我这关城也驻有十多个仙师,若是赵方丈想见,我便去请他们。”
赵然点头:“也好,我便顺道拜望一下。”
时已黄昏,刚好到了用晚饭的时候,高指挥使便在指挥节堂内排开酒宴,邀请驻守关城的修士们一起相聚。
川省是大明的南线主战场,松藩以北对抗西夏,松潘以南对战吐蕃。道门馆阁也据此划分了修士们的防区,川北七府馆阁主要值守松藩,川南、川东等其余州府的馆阁则支应对阵吐蕃的各处关卡。
碉门关值守的修士共有十三位,以一位大法师领头,两位法师副贰,五名黄冠和五名羽士相随。黄冠以上都来自各州府馆阁,五名羽士则是各处征募来的散修。一处关城能有十多位修士值守,充分说明了碉门关的重要性,放在其他普通关隘,一般的配制也就是四、五个而已。
前来赴宴的有六位,赵然一看领头的法师,当即乐了,这位也是熟人啊——来自播州仙霞馆的成致承。
“原来是成师兄,真是幸会啊!”赵然抢上前去施礼。
成致承哈哈笑道:“我听说来了一个谷阳县的赵方丈,就猜到是你,一问名姓,果然是!怎么?赵师弟又高升了?从庙祝升方丈了?升了方丈有没有摆宴庆贺啊?”
听了成致承的揶揄玩笑,赵然不禁脸上一红,忙转移话题道:“我这个不值一提,反倒是师兄,没想到一年不见,已经结丹了,从此大道有望,真是可喜可贺!”
成致承感慨道:“从君山回来后,我不久便黄冠圆满,其后有所感悟,于是闭关两月而金丹成,说起来也是拜君山庙一行之福。上次你飞符问我林志彬一事的时候,正在闭关之中,故此回复晚了,师弟见谅。”
赵然道:“哪里的话,没打扰到师兄闭关就好。当真是羡慕师兄啊,结丹这一关极难,也不知师弟我能否迈得过去。”
“老弟天赋高绝,一个时辰破境,区区金丹而已,当不在话下。”
“侥幸侥幸!对了,师兄怎么来碉门关值守了?”
成致承道:“在君山庙时,结识了屠夫和沈财主,其后便常有联系。去年底时接到他们两个的飞符,说是游历到了黎州这一带。正巧碉门关需要一个法师补缺,文书到了仙霞馆后,我便报名了。我是正月下旬来的,到这里迄今不过一个月。”
赵然喜道:“原来他二位也在此处?师兄可曾见了?”
成致承道:“见过两回,说起来人家那日子过得,当真是安逸啊,雪山险峰、峡谷幽境,无数胜景看遍,这才叫修仙嘛。你我却整日操劳奔波,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两人说着,分别给屠夫和沈财主发符,过不多时便收到回信,这两位正在金川的一条支流中捕鱼,暂时回不来,只能下回再见了。
略带遗憾之中,成致承将几个黄冠修士和羽士境散修给赵然介绍了,大伙儿分别落座,和碉门关的几位军将一道谈笑饮宴。
席间问起驻守此间的邢大法师和周法师,成致承解释说,这两位昨天刚巧带队越过边境,去了金川,调查一起明军巡弋小队失踪的案子,只能下回引见了。
当晚,赵然宿于碉门关内,于次日启程返回雅安。
在雅安一直等了四天,监院陆致羽每天中午、晚上都安排了各种名目的酒宴,有“道院接风宴”,有“官衙洗尘宴”,有“相识周年宴”,有“乡绅敬谢宴”,有“下村考察宴”,有“道院共建宴”……林林总总,喝得宋雄昏睡了四天,赵然也喝得有些心烦意乱。
他见陆致羽如此热情招待,担心会把慈济院吃穷了,于是便以无极院的名义捐助了一百两银子。陆致羽嘴上客气推拒着,却还是收了。
直到第五天的时候,黎州妙胜宫的郑监院才风尘仆仆的赶到,见面之后又是一把拉住赵然的手,紧紧捏着,来回晃动,说什么都不放:“赵方丈,你可算来了!”
赵然嘴上笑呵呵客气着,心里暗道,这黎州的同道怎么都喜好拽着别人的手不放呢?在叶雪关的时候也没发现这个毛病啊。
当晚,又是一场盛大的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