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际喜一从战斗的一开始就想撤离的。
原因很简单,他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虽然这一次没有可怕的20毫米机关炮,但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犹如割裂麻布一样的声音却也是日军陆军大尉的梦魇。做为前线指挥官,山际喜一可是亲眼看着四行仓库内那个前所未见的火力点持续喷涂着火舌将一个步兵中队的冲锋给生生压制住。
但在此刻,前方及左右两边竟然都响彻着这个可怕的声音,早就提高警惕的陆军大尉自第一团火球从300米前的94坦克车上爆起的时候,就跳下车滚到公路边的沟壑里躲避,他麾下的那帮早就被打乖了的第36步兵联队步兵们躲避的速度其实一点儿也不比他慢多少。
或许,自从进入天马山,这帮经历过四行仓库之战的日军们就已经打着跳车躲避的主意了吧!
不得不说,他们这种做法是极为正确的,尤其是在看到不过十秒钟之后,那辆紧跟在后面做为追击部队最强武力值的94坦克哪怕是疯狂倒车竭力躲避,哪怕是车上的重机枪已经开始盲目的朝两山扫射,也没能躲避被炸成火球的命运。那简直比面对20毫米机关炮还要更脆弱。
山际喜一那一刻,浑身冰寒彻骨,这里伏击他们的,绝对不是他们正在追击的那帮中国人,他们拥有更可怕的新式武器。
日军陆军大尉的判断很准确,但也不尽然全对。在天马山两峰之间布设倒三角伏击阵伏击他们的主力,的确不是雷雄所部,我逃你追的双方相隔不过一公里,光凭轻武器,他们可是没办法击毁两辆拥有装甲的94坦克的。
伏击他们的,是俞献诚特战大队麾下的三个特战小队。
做为独立团即将和日寇大战的战场,刘浪怎么敢对松江掉以轻心,在独立团尚未获令开拔之前,做为独立团眼睛的特战大队就由俞献诚亲自率领四个特战小队于昨日抵达松江。
而刘浪更是亲自于凌晨致电俞献诚,让他派出麾下主力接应陈运发等人突围,如果日寇有追兵,就在天马山一带布设伏击阵地,击退日军。
俞献诚派出了以蔡大刀为首的第4第5第7三个小队负责接应并阻击日军,为了陈运发等人,刘浪可也是下了血本。
特战小队从南京去往淞沪的时候,因为并没有军政部的军令,他们都是化妆前往,而且无法携带重武器。前线也不是菜市场,不是谁想去就去的,他们几乎所有的装备都放到了独立团营地。
但幸运的是,他们有个目光能穿透岁月的胖子团座,早在7月以前,刘团座就通过华商集团位于江浙的分公司和运输队,沿着国军从淞沪撤退的几个重要据点,包括松江县城,都建立了秘密的补给点。从独立团最新式武器火箭筒到“希特勒电锯”、索米冲锋枪及各式弹药再到干粮和迷彩服军靴应有尽有,而且数量基本都能装备一个步兵营。
所有抵达松江县城的特种兵都获得了补充,而为了接应陈运发这支小部队,每个特种小分队很疯狂的选择了火力至上,虽然没有陈运发那种变态级别的火力支援手,一个人就扛着一挺“希特勒电锯”满世界跑着作战,但也选择了两挺“希特勒电锯”,为此不惜放弃两杆步枪的火力充作弹药手。
扛着重达11公斤轻机枪型“希特勒电锯”的火力支援手还背负着600发子弹,负重接近20公斤,而只带着手枪和军刺基本防护武器的弹药手硬是每人背上了2000发子弹的子弹箱,若不是经受残酷训练的特种兵,恐怕还真没人能背着重达20公斤的弹药箱从松江县城徒步11公里抵达天马山,饶是如此,也把几个弹药手给快累瘫了。
没办法,虽然已经和抵达松江的第43军接洽上了,但第43军可不是土豪,靠着一双铁脚板从川省和贵省边界一口气走到武汉的他们由于没有等到愿意运送他们的专列,他们硬是又从武汉走到了淞沪,包括他们的军长郭中将,都走坏了十来双布鞋,别说汽车,连辆自行车都没有。
最大的火力支援武器是独立团对付日军装甲车的火箭筒,火箭筒手一个人背着重达9公斤的火箭筒和3枚合计超过10公斤重的火箭弹。每名小队长也不轻松,他们放弃了半自动步枪,全部选择了索米冲锋枪,足足350发的弹鼓和最少10枚手雷以及冲锋枪本身的重量也压得他们举步维艰。
还好,靠着顽强的毅力,他们徒步跋涉了4个小时后终于抵达战场,在布置好阵地不足十分钟之后就迎来了正在突围的战友和追击而来的日军。
差点儿压垮18名特种兵的巨大负荷,在这一刻成为他们痛扁日军最强有力的武器。
从照明弹打出的那一刻,埋伏在公路两侧山坡上树林里距离公路仅30米的两个火箭筒手不负众望的一前一后将最大的威胁,两辆94坦克车化成两团火球。
化身为火箭筒手的庄二在冷静的将打头的第一辆日军小豆丁坦克化为一团废铁之后,并没有太得意忘形,日军跳下卡车的步兵并没有太过惊慌失措,绝大部分日军都还依据着卡车和山路的沟壑在射击顽抗。尤其是距离他120米的位置,一辆停下来的卡车周围聚集了大量的日军,甚至还有重机枪和掷弹筒在对着布置在山腰上的阵地疯狂还击。
庄二眯着眼,从地上拿起自己的第二枚火箭弹放入火箭筒,仿佛根本没看到从自己身侧“嗖嗖”穿过的子弹,身形无比稳定的扛着火箭筒将火箭筒瞄准了120米外。那是一枚燃烧弹,专门用于对付人员较多的土木工事的,那辆汽车就是很好的目标,如果引起爆炸的话,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闻到烤肉的香味儿。
10秒钟后,火箭弹拖着长长的火焰划破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然撞上山际喜一前方不足40米的卡车。而山际喜一正在疯狂的大喊着让身边的通信兵去命令自己前方另一辆卡车上的人员朝自己靠拢。
急于逃命的日军大尉不是有多心疼麾下官兵的性命,而是,那辆装载着重机枪的卡车里还有第36步兵联队可以保命的东西。
可惜,轰然炸成一团火球的卡车散布超过方圆300米的来自地狱的火焰将山际喜一大尉的所有期望都化为了绝望。明亮的火焰中,山际喜一亲眼看着距离自己不过二十米的一名士兵在被掉落下来的火焰点着背部的衣物后,疯狂的翻滚着,竭尽全力的脱掉自己的衣服,可是,火焰依旧执着的在他身上燃烧,皮肉烧得滋滋作响的声音犹如死神吹响的哨声,甚至超越了可怕的机枪的射击声。
没人敢帮他,火焰散布区域内,几乎所有人都在哀嚎着自救,火焰散布区域之外,没人敢轻易抬头,几乎都没停止射击过的机枪子弹给人的错觉是,只要一抬头就会被打成筛子。
中国人仿佛已经知道被这种可怕火焰沾染上的后果,他们甚至没有再朝那片区域射击,哪怕是有浑身着火犹如一根被点燃的火炬一样的人体痛苦的在山野中狂奔翻滚,也没人去射击,就任由他们叫着哭着翻滚着,最终寂然不动,继续滋滋的燃烧。
最少二十名日军被这种来自地狱的火焰点着烧死,其实并不是日军陆军大尉最绝望的。
庄二并不知道,因为他的这一误打误撞,却是解决了在场所有中国军人的一个潜在的危机。跟随山际喜一追击的日军第9师团炮兵联队的观测手就死于这枚燃烧弹下,带着白磷和橡胶的火焰将那个跳出汽车正匍匐在山野中默默计算中国人方位的日军炮兵军曹点成了一支蜡烛,还算肥厚的脂肪这会儿正烧得滋滋作响呢!
山际喜一并不是没有最后一搏的能力,只要紧跟着他一起的通信兵向师团部发报,在天马山遇敌伏击,请求师团炮兵联队支援,早已昂起炮口的105毫米榴弹炮一定可以将中国人化成一团灰烬。
可是,他却不敢轻易发报,尤其是在炮兵观测手被点成一团火炬之后。历经四行仓库之战的日军陆军大尉深知生命的可贵,他不能将命丢在这个地方。因为他很清楚,在没有准确方位只有天马山这个大概位置,105重炮一旦轰鸣,那会将中国人和他们一起都送进地狱。
日军大尉的迟疑,让他丧失了给刘浪最大打击的机会。他本可以拉着独立团最精锐的部队一起进地狱的,可惜,他没有那个勇气,尤其是在奉命接受他指挥的步兵中队还在奋勇反击的时刻。
没有尝过中国人厉害的步兵中队长率着麾下紧跟在94装甲车之后,远不像山际喜一那般只求无功但求无过那样摆车尾,哪怕是最后一辆卡车也被火箭筒炸成废铁阻挡了所有卡车的退路。一个步兵中队的激烈反抗还是不容忽视的,六挺“希特勒电锯”和不断从山腰上丢下的手雷主要是对准他们。
只可惜,他们有个被打寒了胆子的指挥官。
当跟在山际喜一不远处背着野战电台的通信兵被一颗从天而降的手榴弹炸成血葫芦翻倒在草丛中时,山际喜一彻底放弃了,在下达了自由突围的命令后,他率先钻进草丛,向来处逃窜。
他从熟悉的长柄手榴弹分析出,那伙儿他们正在追击的中国人竟然也在伏击他们的行列之内,这个判断无疑是压垮他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导致了日军后翼的彻底崩溃。
没错,在突围途中,曾经水和陈运发就通过无线通话器同担任阻敌指挥官的蔡大刀联系上,汽车通过天马山时,最少六十名士兵就从车中跳下和三个特战小队一起组成了伏击阵容。
典型的回马枪。
日军应该值得庆幸的是,雷雄没时间搬下机关炮,但不幸的是,重机枪和轻机枪并不重。
失去了两辆坦克的日军一个步兵中队仅靠着两挺轻机枪和两具掷弹筒,又是在山谷中,还是来自三面超过12挺轻重机枪的攻击,真的,用惨不忍睹都是把他们的处境给说好了。
战斗的时间并不长,不超过40分钟,当黎明的晨曦到来的时候,天马山间的枪声就彻底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