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夙回家给沈飞玹送了饭,就准备出门找找今日的工作——当然,最好的是能找到什么发财渠道。
不然总是这样“朝不保夕”,言夙实在怕自己会养不好俩个崽崽。
特别还有一个躺着花钱,吃的还多的。
然而刚出门就见到一个挎着篮子的婶子走过来,一见到他要出门就快步上前,笑眯眯的跟言夙打招呼。
言夙点点头,也露出一个礼貌的笑意——这个婶子他不认识,也没见过,这是找他什么事儿?
在门口站定,婶子上下打量着他,却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言夙就准备走了。
——虽然今天的工作还没有着落,可也不能在这干站着耽误时间不是?
哪知道婶子叫住了他。
“言小兄弟这是要出门?”婶子依旧笑眯眯的。
言夙却有些笑不出来了,这都关门了,不是出门难道是锁门、开门玩嘛?
不知道怎么回答这种问题,言夙只好静静站着,等待婶子的后续。
婶子那是完全不尴尬,越是看言夙的身板越是满意——虽说比起村里某些汉子来说还是瘦削了一些,可他干活能耐啊。
自从沈阿婆家田里那一战,全村哪还有不知道言夙威名的?
而且,即便是瘦削了些,可架不住他脸好看。
所以要是有幸嫁给言夙,那肯定是又不愁吃穿又能舒心遂意。
“言小兄弟如今多大年岁了?”婶子站在言夙身旁闲话家常,就是不走。
言夙:“……”,他的年岁那可就久了。但到底言夙没有“耿直”到这种地步,知道这婶子是问的原身多大年纪。
可他哪里知道?
所以言夙决定主动出击。
“婶子有话不如直说吧。”言夙的语气虽然不冷硬,但还是让婶子有些不开心——热情的唠唠家常怎么不可以了?非得是有事儿说事儿?
虽然她是真有事儿来的吧,可一点都不委婉,难道不会惹人不快吗?
婶子心里碎碎念着,觉得以后言夙这点要改,不然怕是在村里处不好人缘。
但面上还是没多大表露,就顺着言夙的意思说道:“嗨,婶子也没多大的事儿,就想问问,你这有没有想过领个人进门?”
“婶子是这么想的哈,你看你还有两个孩子,这不是缺人照顾吗?这家里啊,总得有个人打理,你们大老爷们在外做工是一把好手,这家里的活可做不来。”
这婶子的话显然意有所指。
——言夙差点燎了房子的事儿,谁能不知道呢?
言夙本来不愿意听她说些有的没的,跟他有多大关系呢?
结果她就说到了“点子”上,他可不真就缺一个人照顾孩子、洗衣做饭吗?
所以这个婶子是来毛遂自荐当保姆的吗?
婶子活了这么大年纪,难能错过言夙那一瞬间晶亮的眼神,顿时觉得自己这事儿十之八.九是能成的。
——毕竟郎有情妾有意的,要是再不成,这世上还有什么事儿能成呢?
这事儿成了,她可得有不少谢媒钱拿呢——托她来问这事儿,不能算是做媒,毕竟人家是女方,但给点谢礼肯定是必然的。
到时候再给言夙去说媒,这谢媒钱可不就稳妥的拿到手了?
言夙打量一番这个婶子,感觉穿着挺整洁干净,说话清晰,手脚应该也麻利——他也不会让人帮着做重活,所以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哪怕有点瘸也是可以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婶子做饭好不好吃。言夙心想着还得能做适合他们口味的饭菜。
当然对孩子也要有耐心。
言夙的心底盘算的好好的,却根本跟这婶子盘算的不是一回事儿。
然而两人谁也没发现。
倒是屋里听着外面动静的沈飞玹觉得不对——当然,也不是发现两人脑回路不在一条线上,而是觉得言夙到底是不是来审问自己的人?
他这两天见过的除了言夙就是霍老大夫。
——虽然匆匆见过大在小崽一面,也觉得有些不对,却也不是说不通。用小孩子来减少他的防备不可以吗?
可现在,至于还要给他说亲吗?
难不成是准备以此为由,正大光明弄来另一个人一同监视他?
沈飞玹觉得这么想的自己,稍微有些离谱。
但最终秉着“谨慎保命”的准则,他准备再看看事情进展,总归是会露出马脚的不是吗?
外面婶子和言夙还在鸡同鸭讲。
“那既然你有意,这事儿婶子就……”婶子刚想将这说媒的事儿定下,就听言夙打断他。
言夙是有意,但也不能毫不考验就把人收下吧?
“等一下。我还得先看看你的做的饭菜的口味。”
——也看看崽崽们跟她相处起来,觉得如何。
而且还有工钱的事情没有谈呢。
所以这村里的人都这么质朴的吗?
婶子:“???”
这说媒怎么还考验上厨艺了?她的厨艺能代表人家新娘子的厨艺?她又不需要做宴席,她有那么好厨艺做什么?
——是的,这位婶子因为有了做媒的这“一技之长”,所以在做饭上面,也只能说是能吃。
也庆幸的是,总有谢媒钱帮补家用,家中老爷们虽说嫌弃她做饭不好吃,却也不敢太过给脸色。
但被提起痛脚的婶子,显然有点不高兴。
心里暗暗叨叨:这个小年轻可真不会说话,之前不懂委婉也就算了,这会儿还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婶子敛下脸上的笑容表示自己的不高兴:“这跟我做饭好不好吃又有什么关系?”
言夙顿时有些惊了,这没关系吗?这不是关系大了才对吗?
婶子又想到言夙可能是“害羞”,想问的是人家新娘子有没有好厨艺——毕竟她到现在也没开口说起人家女方托她来的这一茬。
也只能说这婶子想的是真的挺多的。
又在言夙开口前说道:“嗐,婶子给你寻摸的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肯定是贤惠持家又有好手艺的,洗衣做饭定然都不在话下。”
言夙见她没有好厨艺,正想走了——这做饭的第一关都过不了,更别说什么跟孩子们的相处了。
哪知道婶子说是她找人。
言夙的脚步又顿住了,这可以,婶子虽然厨艺不行,但是婶子热情的做中间人,这个可以有。
——反正飞哥那边还没有消息。多一个婶子帮忙,那肯定就多一个选择。
言夙就说:“那谢谢婶子。还请婶子帮我找个手脚麻利爱干净,厨艺不错又对孩子耐心的。”
婶子一笑,心道这才对嘛,哪有说媒的非得戳媒人痛脚的。
笑眯眯的连连点头:“哎,这你放心,绝对让你满意。”
——反正媒婆一张嘴,不说死的能给你说成活的,但至少瘸的跛的,她要想你看不出来,那绝对是再容易不过了。
婶子这说着,就准备离开,却是没想到被言夙拉住。
不过好事将成,婶子也好脾气,问他是不是还有其他要求。
言夙倒是愣住了:“不用先谈谈工钱吗?”
虽然人还没找过来,但是言夙也跟梁飞“咨询”、“商量”过工钱的事情,不能超过言夙的承受能力,也不能太低于市价。
——工钱少了,还指望人家尽心尽力帮你照顾孩子?人家图什么哦?
婶子愣住了,这该说是彩礼钱吧?
但这不是得由女方那边斟酌出一个数,再由男方这边商讨看愿不愿意吗?
跟她一个媒婆可谈不了这个。
不过要是带个彩礼钱数额过去,倒也是能显得男方诚心诚意一些,婶子自然也就没急着走。
示意言夙说下去。
言夙说:“一个月一百文。”
——飞哥说了,先说一个不高但的也不过分低的价格,人家有意但嫌价格低的时候,他还可以再加价。当然,飞哥也给他说了一个上限。
结果婶子却是愣住了,不是这有按月给彩礼钱的道理?
这时婶子才真的觉得自己没听岔什么,言夙说的就是工钱。
但这就更离谱了,哪有取媳妇却给个工钱的?
——即便赚的银子不都交给媳妇掌管,要藏点私房钱,但也没有一个月给一百文的道理,这家里再是节衣缩食也不止这点花销吧?
“这哪有按月给的道理?而且这点钱也不够家里一个月的开销吧?你这哪里像是诚心诚意娶妻的样子?”
婶子要不是个头不够高,都有心想要跳起来戳言夙的脑门了。
这小子长得不赖,可这脑子是真的不行!
言夙:“……”。
不是,怎么就娶妻了?他就是再当人没几天,不是人的时候却也跟人类相处了不短的时间,还是知道娶妻是什么意思的。
“我是找保姆啊。找个洗衣做饭、照顾崽崽的保姆。”言夙更委屈、费解。
他哪里说过什么要娶妻的话了?
——虽然他现在成了人类了,虽然他有好好保护人类的特殊部位,但是他真的没有这想法的好嘛!
婶子:“……”,简直气煞人也,这不是白让她高兴一场吗?
婶子很想说其实娶妻的话,这些问题也都解决了,但言夙显然没有兴趣听她说下去了。
真的是,不来应聘还耽误我时间。拜拜了您。
言夙果决的道别离去——虽然被耽误了时间是好气的,但是礼貌还是要讲。
而屋里的沈飞玹,在真相揭露的那一刻,险些无语又失笑到要岔气——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伤着,所以刚一笑,牵动了伤口后,就有点岔气了。
他现在想怀疑言夙想要借此搞一个人进来监视他都站不住脚了。
——反倒是直接笑死他的可能性比较大呀。
这都是些什么人呐!沈飞玹实在忍不住,推翻此前自己一系列的推断,又重新分析起来。
如果梁飞知道他的这些想法,只怕会拍拍他的肩头告诉他,兄弟别想了,你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的!
言夙走在村里,思索着自己今天能有什么财路——要想赚钱还是得想想自己能干什么别人做不了。
现在言夙就有些后悔,要是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变成人,当初他如论如何也要在人类的大学里考个毕业证。
——哪怕是在那什么新东方、新南方的学校学一些手艺,也不会到这个世界后,感觉啥也做不了。
哪怕给自己做饭,还炸了锅、燎了房,这什么时候才能靠着自己的努力,吃上人类的美味佳肴?
言夙低头沉思,就见霍老大夫领着孙子背着背篓,正往山边走。
三人隔了一条田埂对望。
言夙连忙打招呼。
霍老大夫笑笑:“这是也要上山打猎?”
言夙摇了摇头,他就是还没想好,瞎走一通。
“老大夫您上山去做什么?”那山上的路可不好走,这老的老、小的小,别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
霍老大夫说:“就是想上山找些草药。”
“你也莫要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还算利索。我这孙儿也灵活。而且我们也不会进的太深。”
——这也是霍老大夫不能采到太多或是太稀有药材的原因。
但又能怎么办呢?总得是要以生命安全为重。
言夙点点头,想到老大夫给他那极低的药价,就开口自己去帮帮忙。
“您要采什么药材就告诉我,不好去的地方我帮您去吧。”
虽说会耽误他今天挣钱,但老大夫是好人。再者说,给老大夫准备了些药,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也会需要呢?
——他作为一个生物灵能团,没什么生病的“机会”了,可他家崽崽呢?总有生物能不能治疗的伤。
霍老大夫自然感谢言夙的好意,又怕耽误他的事情,想要推举。
霍悬就有点不乐意了,他嘀嘀咕咕地道:“我们可出不起钱的,山外围能采到的药材也不值什么钱。”
——说起来,霍悬跟言夙还是有点相似的。只要是想从他手里抠一些可以避免花费的钱,那就势必千难万难!
霍老大夫立马轻轻拍了拍孙子的头,对着言夙歉意的笑笑:“还请你不要跟这孩子计较。”
倒是言夙的眸子亮了亮:“药材很值钱吗?”
霍老大夫:“……”,这重点是不是不对?
“有些珍贵而稀少的药材,自然是值钱的。但好药难求呀。这山外围也是真的没什么珍贵的药材。”
——即便是有也早就被采摘走了。
霍老大夫平日遇上好学好问的村民,也会教几样草药的模样,至于对方记不记住,或是以此挣钱,他都不过问的。
真有人带了合适的药材来,只要价格不过分,他也会收了。也省的自己还要上山。
这也就让越发长大的、觉得自己可以采药能省下这笔钱的霍悬,更肉痛这份药材钱。
一听言夙这么问,霍悬立马道:“那些好药材,都在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可危险的很。你可别不要命的去找。”
“就算你不要命的去找到了,我们也是不收的。”
——他与爷爷一样,都爱重那些好药材,可他们却是收不起的。
又怕言夙一时“贪财”真的去做这样危险的事情,所以才这样说。
霍老大夫自然了解自家这孙子的口是心非,连忙要替他解释。
言夙却点点头又摇摇头:“放心吧,我还不认识那些药材呢。”
霍悬听他这话总觉得有哪里奇怪,但他自己说话从来都有些带刺,自然也就觉得言夙这是回怼他。
也就不多问了。
言夙依旧陪着霍老大夫上山采药,有意跟老人家多学习一些——也不仅仅是药材辨认与采摘上,还有怎么做人上。
当然,他心底也盘算着采药的可能性大不大。
又觉得靠天生天养可能到底太“随缘”了一些,要不还是自己种?
——拿生物能把药材灌得白白嫩嫩、粗粗壮壮似乎很有可行性哦。
爷孙俩选的路自然是偏平坦的,一路走的还算安稳。
霍老大夫见言夙随行,就有心给他讲一讲药材的辨认,也问了问小崽的情况。那惊魂之症虽然好了,但孩子似乎沉默了很多。
——倒不是言夙觉得孩子不活泼就是不对。而是经他的观察发现,小崽偶尔是很活跃的,但不知又想到什么,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竟是如此。”霍老大夫一手拄着一根竹棍借力,爬上一个小坡之后,立身望了望远处山林。
一手捻着胡须,沉吟一番接着说道:“孩子年纪小,未必记得当时具体发生什么。但一时形成的反应却无法改过来,一旦遇事便会下意识安静下来。”
言夙点点头,想起一个词:“心里阴影是吗?”
霍老大夫:“……”,倒也能说的过去,只是这用词颇有些怪异。
“爷爷,这里有些五行草。”那一头霍悬向着老大夫招了招手,就蹲下身开始挖草药。
——并不是说这些药草他不会挖,或者需要他跟爷爷一起挖才能挖完。而是这山林之中草木丰茂,他人小个头不高,要蹲下挖草药,得先通知一下爷爷。
言夙跟着老大夫身后走到霍悬身边,就见地上贴着地面生长着一株株红梗绿叶的植物,开着黄色的小花。
背篓里已经有几棵被霍悬挖出来的五行草,拖着一根根完整的白色根须。
霍老大夫就向言夙讲解,这五行草性寒、味甘酸,入心、肝、脾、大肠经,能清热解毒,消炎止痛、止血凉血。
一长串的药性与药效,好在言夙没有听的晕乎,一一仔细记下,又记住了它的模样。
从另一头的边缘抓住一颗就要拔出。
霍悬顿时制止:“你作甚?这五行草虽不是多名贵的草药,你也不能这般粗鲁对待。它的根也是能入药的,我爷爷刚刚教的你记没记住啊?”
话音落下的同时,收获的是言夙□□的五行草一颗,和言夙有些疑惑不解的神情。
——竟然这么粗鲁的一把,都不会把根撅断的?
霍悬都怀疑自己看错了,直接就将那颗五行草抢过来检查,但越是细看就越是不可置信,真的是没有一条细根是被拔坏了。
这就很过分了!当初他挖草药,可是磕碰坏了许多,才有如今的驾轻就熟的!
霍悬将五行草扔回背篓里,开始闷头挖其他的五行草。
之后,他们又遇上车前草、土田七等比较常见的药草,霍老大夫依旧是一丝不苟的讲解其药性与药效。
——这些并不能让言夙懂的怎么辩证治病,但若只是采药换钱,倒是足够的。
言夙送爷孙俩下山的时候,忍不住问那些很值钱的药材有哪些。
霍悬撇了撇嘴,现在他看言夙这个“采药天才”那是老大的不高兴。
霍老大夫也不觉得言夙是得陇望蜀,反而觉得他是好学。
——倒也不太担心言夙知道那些药草之后就莽撞行事,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霍老大夫觉得言夙行事还是很稳妥的。
言·行事稳妥·夙在送爷孙们回到家之后,带了背篓转身就上了山去,直奔人迹罕见的深山。
名贵药材霍老大夫收不了,但这个市场却是广大的、空缺的。
冲到山里的言夙也不盲目的找,而是在树木之上跳跃着,全开感知范围——这样虽然消耗有点大,但效率高,不走弯路不是?
等找到草药,言夙还准备叫霍老大夫给他估估价。
老大夫行医治病,给他银子或许不要,但给药材的话,老人家就舍不得拒绝了吧?
言夙心里盘算的好好地,也不拘药材珍贵与否,认识的都采一些适宜采摘的,若是辨认不准的,就先采摘一株,回去请教霍老大夫。
每一株都小心的带土刨根放置在背篓里,还有言夙的生物能滋养,一时半会儿也不担心它们死亡。
言夙忙活的兴致高昂,全然忘了吃饭的事儿——山林之中呼吸间都是生物能的踊跃,虽说不能凭此补足消耗,但言夙一时半会儿是不饿的。
直到天边烧红,言夙这才想起来回去。
实在是两只背篓都被装满,言夙也就不再贪多——当然也有生物能消耗挺大的缘故。
回去的路上一路平静,言夙也没分心打什么猎物,直奔山下。
一整天没见着崽崽们,言夙一心回家,却在进村的时候,看着一个似乎有些脸熟的人。
言夙刚到落花村才多久,其实村里的人都还认不出全。
但这人定然不是村里的人。
村尾来了几个逃难的陌生人,这才落花村不是个小事情,很快就有人通知里村长。
寇奎领着几个大汉拦着那几个人不让进,但也不好冷漠的驱赶他们。
——主要是几个老妪带着孩子,唯一的壮年男人面黄肌瘦不说,还瘸着一条腿。
他们能力有限,自认帮不上忙,却也不想再伤害这些可怜人。
那几个老妪抱着昏昏沉沉的孩子,挨挤地就地而坐,一副实在是无力再走的样子。
那男人则是龇牙咧嘴的按着自己的瘸腿,好似走了太远的路,让他这条原本的伤腿已经不堪重负。
言夙到山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路的那头,村长带着几个族老走了过来。
寇奎跟言夙打了招呼,连忙将他拉到后面一些,看着村长和那些人交涉。
“你这是上山采了些什么?”寇奎往言夙的背篓里看了看,只看到背篓上盖着的一些野草。
不过他这也不过是随口一问,不等言夙回答,就说起那流民之事。
“哎,也是可怜。可惜咱们村里也都是紧紧巴巴的。”
“咱们这些村子又能帮上什么忙呢,他们合该去城中寻官府的。”
话音未落寇奎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这官府要是有所作为,这些人又怎会流落到这里来呢?
——寇奎却是没有村长想的多了。
村长让人给这些人递了点水,一人塞了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冷硬馒头。
“几位,咱们村也遭了灾,当真不是什么富裕地方。”
“这些东西也是村民们勉力挤出来的,还望几位不要嫌弃。”
冷硬的干馒头果腹自然是可以的,只不过磕牙、刮嗓子却是免不了的。
几个饥饿的老妪和小孩倒也是不嫌弃,千恩万谢的接过来,就着温水狼吞虎咽起来。
让人看着生怕那几个孩子会噎死过去。
那个男人接过馒头后却是没吃,很是好心的递给旁边的婆子。
“我,我还行。嘿嘿,先紧着点孩子。”男人憨笑着,不过喝了点温水。
“老丈,不知能否向您请教些事?”男人压下脸上的痛苦神色,恳切地问村长。
——只要对方不再开口提进村居住的事情,村长也就不会“赶尽杀绝”。
遂点了点头。
男人就问:“不知老丈可知这周边村中,有没有哪家需要做工的?不瞒老丈,我虽腿脚不太行,但却会些木工活。”
似乎自夸让男人很是羞赧,但为了糊□□命,他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他要求也不高,就想凭借手艺换个一日三餐,钱财不要。
人家没有哀求强要村长给钱给粮,只是想打听打听谁家现在需要做木工活,村长也就没必要瞒着掖着。
何况见他还将馒头让给孩子们吃,看样子是个心善敦厚之人。
村长想着愿意帮一把就帮一把。
“如此,不知能否请村长允许我们从村中穿行?实在是力气有限,绕路的话,只怕更是支撑不住。”他不好意思的笑笑。
他那条瘸了的腿到底有多疼,此前他那龇牙咧嘴的样子已经很能表明。
村长与族老们对视一眼,也实在做不到那般狠心。
挥手叫了村里几个青年与妇人帮忙,扶着这几人从村中穿过,从村尾到村口。
——这些人穿的破旧褴褛,但村民们也没嫌弃。毕竟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
当然也是因为能在这时候帮忙的,本就是满怀善意的人,又怎么会故意露出会让人不堪的表情呢?
言夙只是看了半段,就匆匆回了梁飞家,正好碰到梁飞前脚进家门,也不知是去干什么了。
放下背篓,不等梁飞问什么,言夙先说了自己看到熟面孔的事情。
“你确定?”梁飞一惊,声音一时有点没控制住,等着吃饭的四个孩子一瞬间都看了过来。
梁飞连忙示意他们自己玩,拉着言夙到了门外墙边,压低声音细问。
“我确定他也参与了抢粮的事情。”言夙说,对方那腿应该也是当时伤的。
——所以应该就是伤势未愈,而不是瘸腿已久。
那夜的战斗毕竟是个大乱斗——毫无章法,骚乱的快也撤去的快。
但言夙还是记住了不少人的面容,庆幸的是这个人也在被记住之列。
梁飞不免有些焦躁,口中念叨:“那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是他自此就瘸了,所以那些人便不再要他?”梁飞琢磨着,又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美好。
——可对方还同一群老弱妇孺一路呢。
“不行,我去跟村长商量一下。言兄弟,你也与我走一趟吧。”梁飞扬声跟蓉娘交代叫她和孩子先吃饭,他们要去村长一趟。
路上,梁飞一直向言夙细细询问那夜的事情。事实上能说的,言夙已经给梁飞说过很多次了。
因为梁飞还要给村长叙述,所以其实那夜的事情梁飞都快能够倒背如流了。
两人到了后还等了会儿,村长才慢慢悠悠地回来,毕竟他要确认着那几人确实离开了村子。
——派人护送去其他村子是不敢的。即便对方是说要去找工做,他们也不能送人去。
毕竟自己的村子没能力接纳他们,其他村子就能接纳?他们要是送人去,虽是受到那几个人的感谢,却是要跟其他村子结仇的。
村长感叹着世道艰难,哪知道进了屋却是有一个更劲爆的消息等着他。
“这,这,当夜黑沉沉,你竟是看清对方面容吗?”村长有些不可置信,可言夙在这种事情上欺骗他有什么好处?
所以村长惊诧之下问了这话,但转而就自己给了自己答案。
“那这人前来,怕就是别有目的了吧?”村长握着水碗,沉思着这件事情背后有危险的可能性。
——到底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村长连饭都没胃口吃,拉着梁飞去找族老们。
倒是言夙,他是目击证人,本该一同去,可村长又顾忌着他的身份。
说句实话,他们对言夙将粮食带回来的事情,至今都没有一个结论——这件事情太大了,村长只敢跟几个族老透露一二,其余人那边都不敢走漏分毫。
那些粮食回来了,说不高兴那自然是假的,可又不由担心引发后面的祸事。
——说真的要不是现在告发言夙他们也会受到牵累,他们定然不会缄默到现在。
——有几位族老因这难办的事情,对言夙也是颇有微词的。
村长想了又想,他对言夙是真的感激的,未免他被某些族老的白眼,还是请他暂且别去了。
“言小兄弟且在我这吃个便饭。若是有需要小兄弟的地方,还请小兄弟能来分说一二。”村长叫来老妻将热乎的饭食端过来给言夙吃。
言夙连忙说道:“我回去看着孩子们吧。”
他不知道村长的顾虑与族老们曾说过的一些抱怨的话,但梁飞却能考虑到,而且那些人也不知道到底目的是什么,梁飞也很是担心家中孩子与蓉娘的安全。
便从旁劝说村长。
村长也就应了。
回到梁飞家的时候,蓉娘正照顾着几个孩子吃好饭,自己却是没有吃下多少。
——即便是不知道梁飞出门是什么事情,可夫妻多年,只看一眼梁飞那神色,蓉娘便知道有了什么麻烦事儿。
这心头就是七上八下没个着落。
这时见言夙回来,就有心想问问梁飞去了哪里。
月上柳梢,梁飞才回到家来。
言夙正坐在门槛上等着他——倒不是言夙懂了“男女大防”。
蓉娘自己已经回避进了屋里,言夙一人待在堂屋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就守在了门口。
这时见梁飞回来,就去阿平和阿安的房里,抱起自家两个崽。
“村长和族老那边有意让村里青壮们巡逻,无事就求个心安,有事也好有个警醒。不过你还是要注意着孩子们。”
临走前,梁飞交代言夙这段时间再谨慎一些。
——村长和族老那边对此到底信与不信的争论,梁飞就懒得跟言夙说了,说多了他自己反而都要生气。
言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有什么事儿你就叫我。”
说完这些时间也不早了,言夙就背着背篓,抱着孩子回了的家中。
也是言夙力气大,不然一般人还真没法儿挂着这满身的东西和孩子。
进了家门,言夙依旧思索着那些事儿,直等到一道幽怨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言夙这才反应过来家中还有一个人。
沈飞玹真的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挪到了屋门前。
——他今日到是自己费力上过一次茅房。那滋味简直别提了,他长这么大就没遭过这个罪。
至于他为什么在没有“看守”的情况下,没有立刻逃走?就是沈飞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要一个什么结果。
这会儿看言夙的带上幽怨、控诉,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言夙:“……”,对哦,家里有个人。是个受了伤且会饿死的活人。
“那个……你饿了吧?”
沈飞玹简直要啐一口这家伙,这不是废话吗?他就只能吃点汤汤水水的,搞搞清楚,他堂堂一个八尺男儿,本就吃不饱,还要少一顿,现在还问他饿不饿?
人能干出这种事儿?
人不能。
可偏偏言夙他不是人啊。
在沈飞玹的怒视之中,言夙先将孩子送到屋里放下,回到堂屋放下箩筐,这才考虑沈飞玹的伙食问题。
蓉娘怕是早就睡下——即便没有这个时间了也不好麻烦。
也还没有找到厨娘,所以!言夙又英勇的进了厨房。
他都买了铁锅了,这次一定是行的!
沈飞玹就看着言夙兴冲冲地进了厨房给他做吃的——就很疑惑,这么晚了,言夙看着也劳累一天的样子,还要做饭的,难道他不该露出什么厌烦、劳累的神色吗?
甚至一开始沈飞玹都做好了言夙随意打发自己的心理准备了。
毕竟他对自己的身份认知的很清楚的,言夙凭什么“娇惯”他呢?
可没想到言夙竟然这么兴奋的?
沈飞玹想不通,但见言夙没有因为自己能够扶着墙缓慢行动而做出什么应对,就跟着到了厨房门前。
——他这也是在试探言夙的底线。
言夙拿好了柴火,火石,将糙米在木盆里淘洗干净,倒入铁锅里后开始加水。
沈飞玹:“……”都是糙米这么下等的米粮了,为什么还要加那么多的水?
气的沈飞玹直磨牙,舍不得给他吃,他自己出钱还不行吗?
看不起谁呢?他沈飞玹虽然落魄了,但是管自己吃饱喝足的钱还是有的!
就见言夙点着了火,小心翼翼凑着那点火苗,引着了那些粗细不一的柴火,一直到水开之前,沈飞玹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除了在心底唾弃言夙的小气。
——言夙一直加柴,火焰一时之间很大,但柴火挤塞之下,火焰又小。
但好在即便如此,这水还是烧开了。
沈飞玹原以为即便是稀的不行的稀粥,但好歹能吃上些热乎的了,结果不过眨眼之间,他就眼见着那糙米粥,糊了!
察觉到糊味儿的时候,言夙却依旧无动于衷的在加柴。
沈飞玹恨不得自己冲过去:“你干什么呢?这都有糊味儿了,你还不赶紧搅和一下粥底。”
言夙回了他一个懵懂的眼神。
——擦,他沈少爷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也知道这煮粥要在糊底之前搅一搅的。
言夙动了动鼻子,连忙按沈飞玹的话开始搅和米粥。
虽糊,但好在没有烧成一锅黑炭。言夙将结块焦糊的粥给舀出倒掉,将还白稠的粥水舀在碗中,递给沈飞玹。
沈飞玹:“……”。
你特么的这是见我在这看着,不好下毒,所以就这么恶心我吧?
——简直猪食都不如!
沈飞玹气的眼睛发红,瞪着言夙的眼神明明白白表达自己的意思,要不是他现在行动不便,就冲言夙这“侮辱人”的猪食,他沈少爷一定要打的他抱头鼠窜。
言夙莫名其妙看着沈飞玹气呼呼的走了——先伸手往前一段距离扶着墙,紧接着两条腿缓慢挪动着往前。
莫名有点像是人类的某种舞步,就是“老年迪斯科”版。
言夙摸了摸鼻子,又低头看手中的粥碗,觉得还是不要浪费,就自己喝了一口。
然而瞬间全数喷出。
刚走出两步,衣裳本就褴褛的沈飞玹,感受到肌肤上黏糊到的些许粥液。
——%……Y^……*,死吧、死吧!!
言夙到底是速度快,不等沈飞玹回头暴骂些什么,已经连忙扯过一块布巾,对着沈飞玹的屁股一顿擦。
他倒不知道粥液从破碎的衣服缝隙里流到了沈飞玹的身上,这一擦,反倒是按压的更加黏糊糊。
沈飞玹:“……”,死吧,我宁可同归于尽!
一把抓住言夙的手,沈飞玹控制不住的用了大力气,咬牙切齿地道:“你是不是想……”
“啊,那个我也没想到我做的那么难吃。”又涩又苦,还没进嗓子眼就呛的他嗓子眼疼。
言夙自己都费解,为什么明明跟蓉娘的程序是一样的,做出来的味道想差这么多?
沈飞玹也不知是体弱还是气的,竟有些摇摇晃晃。
原本是他抓着言夙的手,现在却是言夙给他借力,让他不至于摔在地上,变得更加凄惨。
作者有话要说:沈飞玹:我特么的还要怎么凄惨?你为什么就不肯搞死我???让我死了就那么难??
——
啊,这个时候还有小可爱没有睡吗?没有睡的话,再往后翻一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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