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二孩带着田淑芬走后,刘飞阳就不止一次的冥想二孩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也在反省自己的问题,是不是自己的哪些话、哪些做法伤到他。
经常动手?刘飞阳倒不是给自己开脱,每次都是适可而止,打两下就停手,而且以前也是做么做的,并没发现任何不妥。自己进酒吧给他带偏了?想想二孩并没在酒吧工作多久,里面的挥金如土、纸醉金迷,能刺激到他,但也不绝不至于到与之决裂的程度。
究竟是为何?刘飞阳断然想不到赵志高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还站在烈日之下,皮肤被炙烤的有种灼烧感觉,眼睛死死的盯着房子上的二孩,后者还在拿着大锤一下一下的砸,比之前卖力很多,从侧面上能看出咬牙切齿的表情,面目略显狰狞。
这边的拆迁已经吸引了大批目光,除了刚才站在自己家院里的邻里之外,其他邻居也都纷纷从家里出来,静观事态发展,胡同口已经聚集二三十号男女老少,都在指指点点的看着拆迁。有人想过搬家,离开这片距离县中心相对较远的区域,往县中心走走,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居然是被迫离开这里。
安然,这位恬静似水的女孩再次出现在刘飞阳身旁,自然的抬手挽住胳膊,陪他一起看着,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到像是看一场发生在眼前的话剧,有人卖力表现,有人虚伪迎合,灰尘漫天,当当作响,精彩程度丝毫不逊色于金庸古龙小说里打斗场景。
“他的第一枪打的太响,而且锋芒毕露,很可能为自己招灾惹祸”
安然的话更类似与她在看书时,在书页最下角做注解。
“他现在看到我就是看到仇人”
刘飞阳说话泄了气,身上火山爆发的气势顿时消散,取而代之是深深无奈,旁边拆不拆、什么时候拆、怎么拆,跟他都没有半点关系,疲惫的抬手“算了,不想了,外面灰大,咱们回屋”
他看开的说一句,随后转头走回屋里,有些人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最终成佛,有些人潜心修行最后成佛,还有的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路不同、道不同,不能加以批判。
二孩的余光中在没有那两道黑影,终于停下手,站直腰,脸上浮现出一股发泄之后的快感,看着隔壁院子,眼睛又盯上那个秋千,其中的一段木头还是他从山上扛下来的,在他心中,之前年月的生活他不去想,也不敢去想,现在的他,已经是一条路走到黑,即使硬着头皮也要走下去。
“哗啦啦…”
已经有人把房顶砸漏,人是在站在承重墙最上方,这是最原始的拆迁方式,房盖已经打开缺口,再要砸断就要轻松的多,几位带白手套的汉子已经抡圆胳膊,继续用力砸着,大约用了十几分钟,就听嘭的一声,一大片房盖塌下去,站在最上方已经能看到屋子里面。
与此同时,胡同口一辆夏利稳稳停在人群后方。
吴中请回来的头号猛将邱天成从车上走下来,狭长的眼睛,细长的身子,抛去他身上恶心人那股劲不谈,倒有几分忧郁和神秘色彩。手中转着刀,冷眼扫了圈围观人群,嘴里冷哼一声,相当不可一世。
迈步往前走,这些人对他们眼中的流氓很是忌惮,不由自主的向两侧退,中间让出一条近一米宽路,他从路中间走过,刚刚越过人群,手中的刀瞬时停住,头也没回的说道“如果想看热闹,就跟我走”
这些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没领会他说话什么意思,见邱天成已经走出几米,这才有人反应过来,试探的跟在后面,有第一个人带头,紧接着有第二个人跟着,随后已经聚集到几十人的围观大军,挤进狭窄胡同,他们步伐不快,也称不上坚定,只是麻木的向前走着。
站在最外围砸院墙的汉子,后背已经累得被汗水浸透,看到他过来停下手中大锤叫道“成哥,你来了!”
“嗯…”邱天成鼻孔出气的应一声,略显高冷,也没做过多表达。
这一手着实让身后那些群众更加震惊,牛人,妥妥的牛人,他的形象怎么看都不会是光辉伟岸,不过能把阴险高冷的程度增加几分,也就跟让人忌惮。
邱天成顺着门口走进院里,站到房子正前方,往刘飞阳住的院子不屑的扫了眼,当初刘飞阳给他的一拳,至今都是心里的伤,时刻想着报复,那犊子肋骨被打折的事外界都以为是他干的,他自己也愿意像后世某些电视上报道的“某某组织宣称对此次恐怖袭击事件负责”直到现在都是一副默认的姿态,别人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不承认不否认。
扭头看了眼,见有些胆大的群众已经跟着走进院子。
抬手指向,两家之间的那道墙,声音有几分僵硬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成哥?”
二孩走到房子边上,蹙眉问道,他和邱天成的关系谈不上多亲密,见面打声招呼而已,知道已经快有上百双眼见看着,该给的面子还是得给。
“我问你,这道墙是怎么回事?”邱天成带有几分上位者烦躁的再次问道,嘴里唾沫横飞。
二孩见他又开始装逼,懒得惯着,沉默着没开口。
“成哥,旁边那院是刘经理家,就是阳哥…”有人反应过来,小声在旁边提醒。
事实上,这也是老钱找刘飞阳的原因,如果说银矿区还能有人让这些流氓畏惧的,也就是在酒吧担任经理的刘飞阳一人而已,他们敢跟着示威,却不敢多动刘飞阳一根毫毛,心中也都本能的认为,刘经理家得最后拆,得商量着拆。
“他家怎么滴?”
邱天成狭长的眼睛又沉下去几分,来之前已经打听清楚,这墙是田淑芬家盖的,拆了也没问题,只不过现在的场合不能解释,影响气势。
刚才提醒的汉子没敢继续应声,乖乖的闭嘴。
邱天成扫了圈,冷峻喊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吴中把我请回来,不他妈是浪费口舌跟你们讲条件的,我指哪你们打哪,就够了!就是把天捅个窟窿,天王老子来追究责任,我也能扛起来,就这道墙,五分钟之内,给我踏平了!”
他这一番话震住了所有人,尤其是围观群众,在他们心中这人是臭流氓,刘飞阳也是狠犊子,他们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这俩人能碰到一起,无疑于哈雷彗星撞地球,都不由瞪大眼睛,想要看一场火花四溅的好戏。
二孩神色凛然,想了想,还是没说话,他也不知道把墙拆掉,会引发什么后果,对于阳哥的脾气太了解了,一旦触动底线,那是连张腾都敢放倒的虎犊子,如果,如果阳哥拎着菜刀出来要把邱天成剁了,自己该怎么办?
“还用我说第二遍?”邱天成见这这些白手套没人敢动,阴翳的问一句,脸色也已经黑下来。
刚开始说话的汉子见他看过来,心里挣扎一番,咬咬牙,跺脚下定决心,突兀喊道“拆!”
他说完,抡起大锤开始往墙上砸,这墙就是薄墙,一块砖横着放,并且水泥很少,谈不上结实,他一锤下去,有些砖头已经松动。
另外几人见状,也开始抡去大锤跟着砸。
邱天成站直腰,嘴角抓着一丝狡黠的笑盯着门口,他倒要看看刘飞阳还有什么能耐,他出来,就是与自己为敌,与拆迁队为敌,与吴中为敌!这样吴中就有了找柳青青谈判的资本,自己人不支持自己人工作?你不参与,还拦着?
如果不出来,就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场面除了砸墙的几人之外,剩下的都如静止一般,绝大多数眼睛也都放在门口,群众们期待着着这个狠人,能出来给他们做个表率。
“咣当…”一终于有大块墙体被砸掉,砸在地面上扬起一阵灰尘。
那房门并没被推开,安安稳稳,连点迹象都没有。
“咣当…”又是一大块墙体被砸掉。
那门还没被推开。
“嘭”一块长近三米长的墙,缓缓倒下,齐刷刷排在地上,发出闷雷响声。
那门依旧没开。
围观群众已经开始胆战心惊起来,如果这个狠人都不敢出来,自己是不是就是任人宰割的角色?该用什么办法应对?
“嘭嘭…”
又看种菜院子里六七米长的墙被齐齐推倒,这时再看安然家院子,已经没有任何遮挡,就在眼前,像是在一个院里。
二孩已经把心提到嗓子,额头上挂着豆大汗珠,这不是晒出来的,而是惊出来的,那扇门现在看着安安稳稳,可谁知道什么时候开?
“成哥,推完了!”汉子回过头,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嗯…”他又是鼻孔出气,随后不再答话,眼睛死死的盯着那扇门。
他现在反倒是希望刘飞阳出来,哪怕是什么都不干,撒泡尿也好!兔子急了咬人,这犊子居然什么都不敢,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受窝囊气,得是什么人?要说他害怕了,打死邱天成也不相信,这可是传言整过张腾的犊子。
没有触碰到爽点,反而脚心涌现丝丝凉气。
等了足足一分钟,场面也整整安静了一分钟,那门还没有打开的迹象。
邱天成深吸一口气,转过头对众人喊道“吴中给我请回来,就是处理最棘手的问题,啃嘴硬的骨头,以后这种小儿科的事,别他妈找我”
他说完,蹙着眉离开,步伐比来时凌乱的多,坐上车,看上去还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而院子里的人,一半看着残垣断壁,一半看着还没打开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