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这样的官员若是想加人罪名,还需他人冒犯么?看你一眼你会说是蔑视你,放个屁你会说臭到你,吐口吐沫你会说存心淹死你,下真替碧云难过,怎么摊上了你这么个伯父,还好碧云出污泥而不染,没被你这样的庸官弄得不通事理。”
“闭嘴,碧云的闺名是你这刁民能叫的么?你自高自大,只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稍候本官便会修书于戚山长,将你逐出书院,并命礼部考司将你苏锦之名列入黑名单,永不许你参与科举,这便是你出言不逊的代价。”
“管去做好了,我可不想当什么鸟官,当了官要天天看你的嘴脸,那我还不如隐居山林看看飞禽走兽树木花草。”苏锦气急了,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
“好,就凭你这么硬气,不将你赶到荒山野岭去面朝黄土背朝天,也对不住你这番报负。”
苏锦扭头就走,心里简直如翻江倒海一般,心里默念:“晏碧云呀晏碧云,你可知道你的这位伯父简直不是东西啊,不通情理还野蛮霸道,你我之间怕是要困难重重了。”
“站住,本官允许你走了么?真是不知所谓。”晏殊喝道。
苏锦转身一笑道:“腿长我身上,下又没杀人又没放火,怕你何来?”
晏殊道:“说你走不了你便一辈子走不出去,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本官给你两个选择,选对了你便能马上离去,选错了本官教你一辈子不见天日。”
苏锦简直要气疯了,这才真正明白无处说理的痛苦,跟这种不择手段的酷吏虽口而莫辩,眼见屋外人影瞳瞳,显然是衙役们和兵卒把着门,硬闯恐怕马上就要被乱刀砍死。
他暗自告诫自己要冷静,万万不能一时冲动而丢了性命,朱世庸都敢草菅人命,何况贵为三司使的一品大员了,心念电转思着脱身之道,同时嘴上敷衍道:“倒想听听大人打得什么主意。”
“算你识相,第一条选择便是,你从此不再纠缠我碧云侄女,终身不准相见,答应了此条,我保证你明年科举高,以你的聪明才智或许能仕途一帆风顺也未可知,不济也能混个县令州官,光宗耀祖不说,从此以后还能得到本官庇佑。”
苏锦冷眼道:“第二条选择呢?”
“第二条选择便是,你带着你那可笑的坚持从此被禁绝科举,本官会着人时时刻刻盯着你,你该相信,本官想找你的把柄易如反掌,正如你所说,你只要瞪我一眼,我便能制你个不敬之罪,将你家产抄没,全家配苦寒之地,让你一辈子暗无天日。”
苏锦心头滴血,这老东西简直太毒了,心如蛇蝎用他身上简直太恰当了,苏锦急速的思着对策,只听晏殊又道:
“你莫要打什么歪主意,我知道你鬼点子多,此刻假作应允,出了门便反悔,转眼便告诉我那碧云侄女,本官可不想碧云恨我一辈子,我虽为她好,她为你所迷惑,怕是不肯领情;你若是答应第一条,须得立下字据不得反悔,并写下绝情信一封,本官代为转交;本官也会给你写下字据,今后让你仕途顺风,让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苏锦刚刚想好的佯作答应,脱身后再行计较的计划随着这几句话而彻底破产了,不由得心头大骂。
晏殊看着苏锦的表情得意的道:“即便你选了第二条其实也一样,你一样没机会见到碧云,反倒什么都落不到,你是聪明人,该知道如何选择。”
第一七零章上当
时间:2012-09-12
苏锦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的心情,简单的愤怒、悲哀、失望、压抑已经无法表达内心的感受;这就是自己印象的大宋朝么?自己一以为这是一个繁华如梦、高雅精致的时代,凭着自己的努力和某些方面的优势,自己可以这个时代滋滋润润的过上一辈子,没料到煞星高照,自己的美梦眼看便要破碎。
苏锦不知道,自己的生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糟糕的,周围的人个个活得自,偏偏自己遇到的都是麻烦,这是为什么?
苏锦想来想去,明白了症结所,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便是自己后世带来的不妥协的性格所致。
执掌苏记产业,自己若不是选择与商会对抗,那么便不会有后来的牢狱之灾,也不会跟庐州知府以及商会大佬们势成水火。
遇见晏碧云,如果自己知道了晏碧云的身份之后能够冷静抽身而退,不去将自己深陷其,便不会有今日这番情景;夏思菱之事,若是自己一开始知道她是女儿之身后便选择敬而远之,也不至于伤了这女子的心,让她流泪远遁。
苏锦陷入一种矛盾之,性格的不愿受拘束让自己和这个时代的行为准则格格不入了,适应它,自己的生活便会越来越好,当然内心的压抑是免不了的,就像现,晏殊给出的两个选择,毫无疑问若是苏锦妥协,今后会官运亨通,前途一片光明,有大宋三司使提携,何愁没有美好的未来;但是代价便是放弃掉心爱的女人,从此忍受内心的屈辱和自责。
如果不妥协,苏锦的未来也会可以预见,一个凭借权力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代,小人物的命运取决于当权者的一个眼神而已。
苏锦问自己:当初我不和商会妥协,为父报仇,争取生存权利难道错了么?当然没错!我喜欢上一个女子,这女子也喜欢我,难道这也错了么?当然没错!错就错自己的行为触动了他人的私利。
商会要垄断不惜杀人放火、勾结官府、鱼肉姓、包庇盗匪,所以自己的行为为他们所不容;而晏殊之所以能提出来这样的选择,无非是自己和晏碧云相恋会大大有损他的声名,朝的对头会藉此攻击他,让他头上的乌纱不保。
这一切都是私利所致,苏锦到现这个两难的境地,只因为他只是一介平民而已,面对这种压迫,苏锦无力抗衡。
“苏锦,快作出你的抉择,本官即刻便要回京,碧云也会随我回京,可没空和你这里磨蹭;其实这选择一点都不难。”晏殊出言提醒道。
苏锦叹息一声,抬起头看着晏殊道:“晏大人,对我而言,选择其实很简单,但是此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请教晏大人。”
晏殊面色淡然,喝了口茶道:“说,本官从不听人废话,今日为你破例一次。”
苏锦微微一笑道:“那我还要谢谢大人宽宏了,我想问的是,大人你真的疼爱晏小姐么?”
晏殊道:“废话,她是我疼爱的侄女,我将她视为己出,连我自己的孩儿都比不上。”
苏锦道:“晏大人可知道一个女子一生大的愿望是什么?”
晏殊道:“女子么……这个我倒没想过,你来告诉我。”
苏锦道:“大人这是回避了,其实大人心里比谁都清楚,大人所作的那些闺阁词作已经深刻的探查到了女子的内心,既然大人不说,我便替大人明说了,俗语言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此话不无道理,一个女子她大的愿望恐怕便是能得一良配,安定幸福的相夫教子渡过一生了,古往今来,闺阁之词幽怨颇多,或离别相思,或心绪困苦,或遇人不淑,无一例外都跟男子有关,晏大人以为然否?”
晏殊道:“貌似有些道理,但你说这些想表达什么呢?”
苏锦道:“我是想揭穿晏大人你的虚伪面目,你所言疼爱晏小姐都是空话,晏小姐明明未出嫁那庞家子便一命呜呼,根本就是一个未婚的女子,你身为她的伯父不去力跟庞家周旋解除这桩名不副实的婚约,反倒任由晏小姐将大好青春蹉跎殆,十岁到二十一岁,一个女子美好的时光就此白白流走,人生有几个五年?人生有几个十岁、十七岁、十八岁?”
晏殊出乎意料的没有怒,静静的听着苏锦的话。
“你信誓旦旦的说疼爱晏小姐,其实你关心的便只是你的声誉和你头上的乌纱罢了;你选择视而不见便是怕晏小姐解除婚约另嫁他人给你堂堂三司使大人,大宋人人敬仰的晏大人脸上抹黑,从内心深处,你不是爱晏小姐,你是爱你自己。”
“你若是真心疼爱她,凭你晏大人的权势,即便庞家势力再大,此事也并非无回旋余地,你不是不能,而是不愿去做而已;看着自己的侄女儿青春渐逝,却无动于衷,很难想象你是如何能安心的饮酒作词,下甚至怀疑你写得那些词作都是无病呻吟故作姿态,因为你这样漠视他人疾苦的人根本不配写出那样动人的词作来。”
“当晏小姐和我相识,我和她情投意合,你没有为我们祝福,为你口所说的疼爱的侄女高兴,反而横加干涉,威胁我压迫我放弃,这便是你的内心的真实反照,你怕了,你怕我们的相恋会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怕人说家有女不守节操,你怕你的政敌因此对你攻击,你怕皇上会因此事责罚与你,但是你想过没有,碧云怎么办?难道一辈子就这么终老,待到白满头之时还是孑然一身,体味不到一个女子该有的人生历程?你就不怕自己的侄女因此抱憾终身?你难道自私到为了自己的乌纱和面子便可以毁掉亲人的一生么?”
苏锦语气激烈,浑身抖,心弥漫着一股悲愤之气,豁出去,今天就是要豁出去,他要听从内心的召唤,哪怕对面坐的是皇上,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对于这些话带来的后果已经不太看重。
晏殊静静听苏锦说完,看着苏锦激动的白的面孔和嘴唇,依旧保持淡定,只问道:“然则你的选择是什么?”
苏锦愤怒的大叫道:“我的选择便是不妥协!除非晏小姐亲口来告诉我说从此不再与我相见,否则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晏殊道:“你可莫要意气用事,少年人说话办事莫要如此急躁,你知道你的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吗?”
苏锦哈哈大笑,狂态显道:“多是个死罢了,人总是要死的,我死都不怕,你能奈我何?”
晏殊道:“为了一个女子你可以放弃生命?你不觉得你活得也太没趣味了么?”
苏锦龇牙笑道:“你不会了解我,我不怕死可不是为了晏小姐,我是为了我的心,一个被压抑和扭曲了内心的人,活着便是一堆臭肉,我不愿做那堆臭肉,所以我不怕你怎么对付我,我听从的是内心的召唤。”
晏殊哈哈哈大笑起来,起身鼓掌不已,眼神闪烁着光芒;苏锦懵然看着晏殊,不知道这家伙又搞什么鬼。
“云丫头,出来,这小子过关了。”晏殊呵呵笑道。
惊愕,苏锦看到通往隔间的布帘轻掀,满面泪痕的晏碧云俏生生站那里。
苏锦忽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张着嘴呆,心里大叫道:“我靠,上了这老货的当了。”
第一七一章讨价还价
时间:2012-09-12
晏碧云双目含泪,含情脉脉的看着苏锦,苏锦一肚子怨气也烟消云散了,他用膝盖想也能想出来,这事定是晏殊这老东西想出来的点子,难得的是,他的演技颇佳,居然将苏锦耍的团团转,开始还怀疑是试探自己,但后来就信以为真了。
“苏锦啊,你莫要怪本官多事,本官只想看看你对碧云是否真心,若是趋炎附势虚情假意之徒,当我许诺那升官迹之言时,定会一口答应,你能不为所动,确实叫老夫意外,品行端正,意志坚定,富贵不能淫,老夫很是欣慰。”
苏锦心里骂道:“欣慰你妹,要不是我的犟脾气上来了,这么好的条件我定会答应,只是你这老货不知道我服软不服硬的脾气,一味跟我耍横,你要是好好跟我说,搞不好我脑子一热便答应了呢。”
同时苏锦也暗自捏了把汗,刚才要是稍微一松口,荣华富贵固然是虚言,躲隔壁听着的晏碧云也必然会离自己而去了,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真是好险。
晏殊这一招及其阴损,一面是锦绣前程,一面是暗无天日,正常人的选择不言而喻,只是他拂到了苏锦逆鳞,这才让苏锦梗着脖子跟他对着干。
“原来我还真是个意志坚定人品尚佳的人,可怜我以前还一直妄自菲薄,把自己看的不值一钱,原来我是个宝啊。”惊讶之余,苏锦有些得意的想道。
“大人,你们这么做是怀疑我苏锦的人品,我很生气,非常的生气。”苏锦鼓着嘴道。
这种时候,要不趁机捞些好处,谈些条件,那也不是苏锦了。
“公子息怒,这是奴家的主意,跟伯父无关,奴家……奴家愿意受公子责罚。”晏碧云轻声垂道。
苏锦翻翻白眼,心道:摆明是这老货的主意,你倒是大包大揽,我能如何责罚你,难道罚你给我洗衣服做饭么?
晏殊呵呵笑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丫头不必替我说话,得罪人的事老夫也没少干,这次得罪了苏小官人,本就我意料之。”
苏锦甩给他一个卫生球道:“大人倒是直白,但大人此前一番言论伤害了我纯洁的心灵,让下到现还心潮不能平静,大人说怎么办。”
晏碧云噗嗤一笑,还是庐州那个喜欢占上风占便宜的苏锦,居然跟大宋三司使讨价还价起来。
晏殊也觉得好玩,笑道:“能得到老夫的肯还不是好的补偿么?”
苏锦道:“虚头巴脑的话说着没意思,我只提一个要求,大人务必答应,这样我才会心安。”
晏殊颇有玩味的道:“你说说看。”
苏锦郑重的道:“要说我给大人下命令确实是犯上之举,但今天我要给大人下个限期完成的命令。”
晏碧云娇声叫道:“苏锦啊,莫要无礼。”
苏锦伸手示意她住口,继续道:“我想要大人一年之内接解除束缚住碧云的那一张空白婚约,下不想和晏姐姐偷偷摸摸的跟做贼般的来往,也不愿意空等十年二十年,我是可以等,但晏小姐等不得,时光催人老,韶华本易逝,二十一岁的女子可等不得。”
晏碧云听得心头激动,眼眶又红了,看着苏锦心里默念:“郎君真心为我着想,我将……我将……何以为报?”
晏殊微笑点头道:“好一个至情至义的小官人,此事本是老夫分内之事,却由你来为我限定期限,真叫老夫汗颜;老夫便答应你又何妨,一年之期定然想方设法让那庞老贼放我家碧云丫头自由。”
苏锦大喜道:“那便多谢了,要是一年之后大人食言而肥,到时候可别怪我。”
晏殊笑道:“怎么?难道要拿我试问不成?”
苏锦坏笑道:“岂敢,只是到时候我和碧云要是做出什么给你抹黑的事情来,你别怪我没事前打招呼。”
晏碧云满脸绯红,啐骂道:“你这没上没下的浑人,怎地伯父面前说这等话。”
晏殊也颇感意外,居然有人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真是天下奇闻,但他本就对晏碧云有愧,刚才苏锦的一番犀利的言辞倒像鞭子,鞭鞭抽打到他的要害,他自问自己确实此事上没有力,也一直忽视晏碧云的感受,所以苏锦的浑话倒也没让他生气。
“老夫自家的侄女之事,倒要你个外人操心,传出去不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么,苏锦你既如此坚决,看来非碧云不娶了,老夫为你一片至诚所打动,若是真的办不成此事,老夫还奢谈什么为国分忧,自己事都管不了,我还不如辞官归隐的好。”
苏锦长鞠一礼道:“多谢大人成全。”
晏碧云也福了一幅道:“多谢伯父大人恩全。”
晏殊仰着脸思一番,忽然问道:“只是老夫有一疑惑,你们两人场,不妨直言相询;碧云大你五岁,你二人年纪悬殊如此之大,如何能成眷属?虽然男女相悦本是自然之事,男子年长二三十岁也自无妨,但女子大了三岁便被世间人视为是不谐之姻缘了,莫非你是要碧云去做妾么?老夫可把话说头里,我晏家虽不是世代豪族,但从我父始便已是大宋有头有脸的家族了,若不能以正室相待,老夫绝不答应你二人之事。”
苏锦哑然失笑道:“年龄不是问题,我可从未嫌弃晏小姐比我大。”苏锦心道:我有御姐控,你可能还不知道,说了你也不懂。
晏殊道:“老夫说的不是你,是你家之人。”
苏锦将胸脯拍得山响,道:“家只有老母一人,我母通情达理,绝非无事生非之人,只要我喜欢的,母亲大人定不会不喜。”
晏殊抚须道:“如此我可放心了,此事便如此,你二人来往可以,但需守之以礼,还要避讳些人来,不要授人以柄,否则事情会变得棘手;庞老贼是故意刁难我才几次拒绝解除婚约,若是被他得知你二人来往过密,怕是要恼羞成怒。”
苏锦拱手道:“下晓得。”心道:守之以礼,你怎么不去死?
晏碧云也红着脸点头,心里暗下决心,可不能任由苏锦胡来。
“还有一事,也要跟你交代一下。”
苏锦道:“大人有事差遣管吩咐。”
晏殊沉吟了一会,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压低声音道:“昨日听闻你和那滕王赵宗旦走到一起了是么?”
苏锦疑惑的道:“只是见过一面,谈了些诗词书法,当时应天府的唐大人也座,怎么,有何不妥么?”
晏殊道:“你也莫问那么多,我只告诉你,离他们远点,无论是滕王还是唐府尹,你都不要和他们走的太近,但是也别轻易得罪他们。”
苏锦挠头道:“我可没想和他们结交,只是滕王好像对下颇感兴趣,昨日还要唐大人约我八月初十那日去藤王府帮他的姬妾写词祝贺生辰呢。”
晏殊瞪眼道:“你答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