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晚风微凉。
花簌簌换下衣衫后,珠儿便要扶着她回殿内,“本宫想再透透气,殿内的香太浓,闻着喘不过气了。”
顾尔将手中的披风替花簌簌披上,春日的晚风还是有凉意的,花簌簌笑着拍了拍替自己系披风的顾尔的手,以示感谢。
“公主不如去御园,今日宴会想必御园没有旁人。”
花簌簌想了想便应了顾尔的提议。
一路上,花簌簌不开口,顾尔与珠儿看出来了花簌簌心情不好,便也默默跟着。
这御园最是人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平日里花簌簌是不会来御园的,即使路过也会快速走过,也无从欣赏御园的风景。
今夜借着月色,花簌簌倒是头一次欣赏到了御园的美。
历经了代代皇室更替,这御园集齐整个华国之力,将稀世珍宝都藏于一方园地内。
花簌簌等人走累了,便在假山旁的亭子内歇息。
御园内的假山出自名匠之手,结构新奇,巧夺天工。
假山旁种着几棵芭蕉树,如今是春日,芭蕉叶长都出了翠绿翠绿的新芽,虽被朦胧的夜色掩盖了不少,借着月光看别有一番风味。
花簌簌正看着芭蕉树出神,忽地听珠儿说道:“咦,公主瞧,那里怎么有个小童?”
顺着珠儿指着的方向,花簌簌与顾尔便看到了远处一个身穿墨绿色金线绣袍的孩童,正偷偷躲在一小丛竹林后,借着夜色与竹叶的掩饰窥探着某处。
墨绿色袍子有用金线绣着花的,这不是小皇孙又是谁。
只是这小皇孙不再殿内吃点心,怎么在这里躲着。
花簌簌仔细打量才隐约看到一身身穿素白的蒙面女子,正不断地跳起尝试够到树上什么。
几人中顾尔眼神最好,轻声说:“公主,那女子正在摘樱桃呢。”
珠儿吸了一口气忙说:“究竟是何人,竟然敢在御园摘樱桃,嫌小命太长了吗?”
三人纷纷都觉得眼前的事太过匪夷所思,却又好奇的紧,往假山旁挪了几步,好不让他们发现。
可谁知花簌簌挪动步子时未注意脚下,踩到了掉落干枯的树枝,在寂静的夜晚中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正沉浸在摘樱桃喜悦的女子,一边将樱桃仔细地包裹在布内,一边警觉地看向发出声音的方位,花簌簌等人躲闪间便听到她轻声呵斥道:“何人在此?!”
见无人回应,那女子又说道:“出来吧,我瞧见你了。”
花簌簌听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正要拉着顾尔和珠儿一同走出假山后,却听到那小童脆生生地说:“是本……是我。”
小皇孙边走边掸了掸衣衫,丝毫不见惭愧的意思,反倒是反过来质问那蒙面女子:“你是哪个宫里的?居然敢偷摘御园的果子!”
蒙面女子见来的是个小童,倒也不慌,反问道:“你又是何人,怎敢擅入御园?”
小皇孙一愣,与蒙面女子对视了一眼,噗嗤笑出了声。
“我们扯平了,不过……”
蒙面女子问:“不过什么?”
“不过,见面分一半,你摘的樱桃得给我一半。”
蒙面女子有些惊讶,犹豫地看了一眼包着樱桃的布,少顷,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上前一把拉住小皇孙。
小皇孙被蒙面女子的举动吓了一跳,挣扎间听到她说:“别动!你这样我怎么才能将樱桃分给你,若是碰坏了那我岂不是白摘了。”
听她这样说,小皇孙主动拎起两个衣摆做成兜状,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的人心都化了。
蒙面女子也不例外,她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纸包,慢慢展开。
小皇孙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呜呜呜呜呜呜呜(你给我吃了什么)!”
蒙面女子见小童正要吐出嘴里的东西,忙捂着小童的嘴解释说:“这是蜜饯,我自己做的,你尝尝好不吃。”
小皇孙将信将疑地嚼了嚼,墨黑的眼珠在月光下分外明亮,“好吃,真好吃!”见蒙面女子正要收回袖子里忙伸手去拦,“这个也给我一半!”
蒙面女子拨开小皇孙的手,迅速将纸包收回了袖子中,“不,这个还是我制了好久才制成的,就这么一小包。”
……
花簌簌看了许久渐渐地失了兴致,轻声说:“走吧,离席那么久了,我们也该回了。”
“好,珠儿你仔细扶着点公主,这里太黑,由我在前面带路。”
突然,花簌簌想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刚才那蒙面女子的一开口她便觉得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直到看到那蜜饯她才想到,她确实是认识的。
“慢着。”
珠儿问:“公主有何事?”
花簌簌严肃地说:“刚刚的事你们二人就当从未看到,千万千万不可将遇到那女子的事泄露出去,明白吗?!”
看着花簌簌满脸郑重的样子,二人忙应下:“奴婢明白。”
说完三人向殿内的方向走去。
花簌簌刚落座,便听到墨蝉慌忙地问道:“公主刚才去了哪里,怎么离席这么久,皇上连问了两次公主行踪。”
珠儿一听墨蝉的话就心烦气躁,口气很是不好地回答:“公主去哪里还要同你这个婢女说吗?”
顾尔眉头紧皱,小声呵斥珠儿:“珠儿!你怎么同墨蝉姑姑说话的!她是婢女你难道不是吗!”
接着又柔声说:“墨蝉姑姑大人大量莫与她计较,公主不过是觉得这殿内闷热,出去坐了一会。”
墨蝉到底是皇后□□过的,也不会真的同珠儿这种品级的宫女计较,只是冷着面说:“皇上先头寻问公主去向,奴婢以为公主很快便会回来,便称公主去登东了,如今借口登东怕是不好向皇上交代。”
顾尔说:“多谢墨蝉姑姑。”
“不必谢我。”
话刚结束,便听见闻喜县主越溶溶笑着说:“皇上瞧,公主这不是回来了吗?”
闻喜县主一说完,殿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花簌簌身上。
皇上花渐遥敛了笑容正欲开口问,便听座下一片嘈杂,不悦地说:“为何喧哗?”
说完便看到太子花为崇怒不可遏地瞪着正不断磕头的嬷嬷,皇上问话后还恍若无人一般,直到身旁的內侍出声提醒,这才反应过来,稍稍整理了凌乱的衣冠,压抑着说:“禀告父皇,琛儿已经不见了,儿臣派人寻了半个多时辰还未寻到,这才乱了分寸。”
花渐遥奋力将手中的白玉盏奋力掷个粉碎,怒斥道:“一群废物!找,派御林军找,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将小皇孙找出来!”
花为崇躬身行礼,说:“多谢父皇。”
花簌簌犹豫地看着顾尔,刚刚小皇孙明明在御园内,那她到底要不要将这事说出来?
说出来,她擅自离席还去了御园,于她而言便是让她的父皇多了一分厌弃的理由,如今以她的处境来说多一分厌弃便多了一分危险。可不说,若是小皇孙真的遇到了危险,耽搁的便是一条人命。
顾尔担忧地看着花簌簌,摇头示意她千万不要说出来,这宫内即使再大也终不过是宫墙圈起来的四方天地,终究会找到的,而且小皇孙身份尊贵,谁又敢害小皇孙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
“父皇……”
花簌簌那句“簌簌在御园见过小皇孙”还未说出口,便见一紫衣男子牵着小皇孙花琛的手怡然走进了殿内。
“太子殿下,小皇孙找到了!”
太子花为崇见自己孩子也不顾不得什么,一把上前揽起了花琛,强压着内心的慌乱与担忧对紫衣男子说:“多谢国舅。”
紫衣男子双手背于身后,看着小皇孙冷峻的面庞多了几分柔和之意,“不必谢我,夜黑路远,小皇子只是迷了路,我正好遇到便带了过来。”
说完,便顾自落坐不再理会旁人。
“你来作甚!”
皇上花渐遥双目赤红,眼中尽是杀意。
“臣奉旨而来。”
国舅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花渐遥的怒气,仍然冷声回答着,丝毫未表露出一丝惧怕皇上的意思。
“奉谁的旨意。”花渐遥如此动怒早已让殿内众人胆战心惊,连喘气也不敢重,怕殃及到自己。
殿内一片寂静无人回应。
花渐遥眉头紧皱,“金桂子,你说,究竟是哪个胆大包天之人让他来侮了朕的眼睛,扫了朕的兴致!”
金桂子答:“回皇上,是礼部拟的帖子,由皇后亲自过目后,方才派于各府邸。”
听了这话花渐遥也渐渐收回了理智,虽面上不见怒气,但是目光凛冽,周身散发的气势压的殿内众人喘不过气。
“既是这样,礼部侍郎监管不力发俸一年。”
说着,花渐遥转头看向皇后,“不知皇后觉得一下如何?”
皇后毫不畏惧地迎向花渐遥森凉的目光,良久,忽地掩面大笑,笑地无法自持。
在众人的目光中,皇后一步一步走向那她的弟弟,也就是这华国的国舅爷,“青山,跟我来。”
皇后轻轻拉起云青山的手,在花渐遥的注目下,柔声说:“本宫好久没见到青山了,你能来本宫开心的紧。”
“本宫十四岁便早早出嫁了,也怪母亲太过疼爱你,总觉得让你成家还太早,又想着替你寻个世上最好的女子相配,父亲母亲相继离世,如此倒是将你耽搁了,若是同你同窗一般早早成亲生个孩子,如今也能入宫来陪本宫解解闷。”
云青山冷峻的面庞上微微浮现了一丝担忧,哑声唤了句:“阿姐。”
皇后将云青山带至花簌簌面前:“这是簌簌,与解言一母同胞,一直在道馆祈福,前些日子才回宫,比你小了整整四岁,过些时日也马上要成亲生子了。”
云青山听到花解言的名字一愣,这才深深地看了一眼花簌簌。
花簌簌脑子都要炸裂了,今日发生了太多事,宫内人事复杂程度之高超出了她十五年所有的认知。
如今也只好屈膝向皇后与国舅行了个礼。
“云惜霜!”
殿内众人以眼观鼻以鼻观心,直到金桂子大手一挥屏退了众人,这才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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