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暮时看着显示屏里模糊的视频资料,从别墅门口鱼贯而出的人身上穿着检查院的制服,胸口的制式徽章是联邦的纹样。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秘书回答:“接到情报是八点,虞城山被带走是六点一刻。”
周暮时眯起眼睛:“联邦的人来得这么快?”
从区检察院上报到联邦,少说也要几天时间,可前一天晚上虞城山还在直播里安然无恙。
除非举报人有直通联邦的门路。
还是说,匿名举报只是个幌子,顶上早已经盯上了姓虞的。
然而政坛本来就是黑白交杂,比虞家不干净的大有人在,被抓的却偏偏是他。
虞城山得罪了谁?
周暮时只思考了片刻,交代秘书继续调查,接着又继续原定的行程。
总归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坏事,即便虞城山能逃过牢狱之灾,继续参选也不可能了。少了一个障碍,大选就容易掌控得多了。
他穿上外套,拿起桌边的手套,目光在食指指节上一顿,随口问道:“虞渊在哪?”
秘书一愣,连忙查了一下日程,回答:“在中央大厦会见前任财政部长。”
周暮时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戴上了手套。
晚七点整,悬浮车在中央大厦门前停下,贺隅经历一整天排满的日程,上车时却不见疲色,西装上没有一丝褶皱,衬衣领口规整,别着一枚深蓝色胸针,一丝不苟的美观。
一道出来的同僚挽留道:“天色还早呢!不去喝一杯?”
贺隅摆了摆手:“有人来接我,先回去了。”
“谁啊?”
他笑了笑:“家里那位。”
身后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扶着车门上了车。
借着开门时露出的空隙,只能看见后座上包裹在西裤里的一双长腿,戴着白手套的食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下一秒被另一只手握进了掌心。
里侧被挡住的人似乎转头往外看了一眼,露出一双上挑却冷淡的眼睛,冷冽的目光对上身边人时,却沉淀出一丝幻觉般的和煦,转瞬即逝间,车门合上,缓缓驶离了视线。
……
二十分钟后,悬浮车开进远郊,停在了面积广袤的联幢别墅前。
冬天的黑夜来得很早,阴沉天色下,远处别墅亮着星星点点的光,既没有交响音乐,也没有鼎沸人声,看起来异常安静。
贺隅有些意外地收回眼神,看向身旁的人,周暮时则面色毫无波澜,示意他下车。
两人顺着草坪上铺着的红砖往前走,大门识别来人身份后自动打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没有人出来迎接。
贺隅跟着周暮时一路往里,走到主楼跟前时,才终于看见了别墅里的人。
几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有男有女,刚从门里出来,高声谈笑着像是要外出游乐,最前面是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看见周贺两人时脚步一顿,躬身道:“少爷,您回来了。”
后面的几个年轻人也停了下来,表情都有些奇怪,半响沉默后,才有个穿红色连衣裙的omega女孩叫了一声:“大哥,你居然回来了,真是难得。”
话虽这么说,打量的眼神却盯着站在周暮时身侧的贺隅不放。
贺隅停下脚步,正转头看身边人的意思,就见周暮时面无表情,像压根没看到面前这帮人一样,视而不见地走了过去。
他眉梢一挑,随即跟上。
走出去几步后回身,隐隐听见身后几人不满的抱怨,眼神灼热地盯着这头。
周暮时没有回头,只抬手看了下表,然后加快脚步绕过主楼,往背光的侧面走去。
四周愈发安静了,贺隅开口问:“今天是你母亲的生日?”
“嗯。”
“为什么没有庆祝?”
周暮时的语气平淡无波:“因为没人记得。”
贺隅不说话了。
几分钟的静谧里,没有人开口,周暮时领着他一路走到别墅角落的一栋小楼门前,按下门锁时,又低声道:“不需要多余的人记得。”
贺隅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开了。
昏暗的室内只有摇动的烛光,从玄关拐进门厅,面前是一张铺着餐布的长桌,蜡烛星星点点环绕四周,桌对面的妇人穿着碎花长裙,起身笑道:“等你们很久了。”
这是周暮时的母亲。
这个五官和周暮时有七分相似的女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太多,眉宇间几乎带一分天真。
贺隅敏锐地察觉到身侧人的气场在进门后就明显软了下来,开口道:“为什么不开灯?”
周母笑道:“这是电子烛,不会有危险的。”??━N━W━━(???)━S━L━━!!
周暮时抿了抿唇,看起来依旧不喜欢室内的光线,但却没再说什么,走到了桌边。
贺隅一边替他拉开椅子,一边对上周母的眼神,问候道:“母亲,好久不见。”
周母弯着眼睛温柔道:“是啊,自从你们结婚到现在,有四年没见了吧?”
贺隅微愣,还没做出反应,一旁的周暮时替他开口:“他去年三月来过家里的,你忘了?”
“是吗?”周母摸了摸鬓发,微笑,“那也没有很久。”
周暮时转移话题,拿出一个首饰盒推过去:“你的礼物。”
周母接过来打开,拿出一条精致华贵的钻石项链,叹了口气:“总是这样没有创意。”
话这么说,眼里却放着光,伸手直接戴到了颈上。
再抬起头时,目光转向贺隅,问:“孩子,你的呢?”
周暮时皱起眉,意识到自己忘了提前准备这回事,然而贺隅却出乎意料地也拿出了一个盒子。
是一对耳环,和项链正好成对。
“你们是一起买的?”
“不,”贺隅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心有灵犀。”
周暮时撇过眼神,一语不发。
送礼物像个简短程序,很快有佣人过来上了菜,三人吃了一顿无声的晚餐,席间,贺隅分神环顾了一圈周围的蜡烛,发现正好是五十根。
饭后,又端来一些新鲜水果,周母托着腮突然道:“我想起有一瓶很好的果酒,存在酒窖里,小渊能去帮我取来吗?”
贺隅点点头,依言起身,跟着带路的佣人离开了。
周暮时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忽然听身旁的母亲道:“你的戒指很漂亮。”
他垂眼看向饭前脱了手套的手,蓝色钻石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是他送的吗?”
周暮时点了点头。
“也是,你不喜欢戴这些东西,”周母沉默片刻,突然道,“我觉得他和以前很不一样。”
周暮时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母亲,淡淡皱眉:“是吗,我没感觉。”
“上一次见面,我可不记得有人给你吃饭时拉椅子,还有夹菜。”
周暮时反问:“那次的见面你不是忘了吗?”
“哦,我现在又回想起来了。”
周暮时抿唇:“已经过去一年了。”
“是啊,一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我的宝贝。”
周暮时不想聊这个话题:“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项链吗?很漂亮,和耳环很配,”周母摸了摸脖颈,笑起来,“像戒指和胸针一样。”
周暮时微愣,片刻后拧了拧眉:“你到底要说什么?”
周母慈爱地盯着他的眼睛:“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你的丈夫。”
“现在也是。”周暮时道。
“那你……还会和他离婚吗?”
“迟早的事,”周暮时语调冷酷且毫不犹豫,“或许会更快。”
对于母亲的问题,他的回答和结婚那天几乎一样。
“是吗?”周母的眼里露出了遗憾,“我还以为我有机会抱上孙子了。”
周暮时再一次无法理解自己母亲的想法,他道:“我没有怀孕的打算,更不可能为别人生育。”
他起初有些担心周母看出了贺隅的破绽,现在却只为对方的异想天开感到无奈:“你怎么会想到这些?我跟他不是你以为的关系。”
“是吗?”周母又一次疑问,接着叹了口气:“我的宝贝,你身上全是他的味道,你不知道吗?”
……
周暮时觉得贺隅去拿酒的时间似乎太长了。
作者没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