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巴克布尔,谢问渊便令人张开旃旗,随后与令狐情作为此处出使的使臣和译知,换上了正式的大晸朝服、带着出使的文牒与侍卫由海港口岸官吏引着去了巴克布尔城的官府。
谭元晋作为皇子,便等在此处待巴克布尔城的城主前来迎接。
也就是这会儿,船上原本不知情的人才知道与他们同行两月的贵公子竟是皇城之中千金万重的二皇子殿下。
“有的吹了,回大晸我可有得吹了啊!咱这算啥?算不算做了一回皇子的护卫啦?!这要是给我家隔壁那个老张说了,这辈子都能仰头挺胸从他跟前过啊!”
“可不是?平日里哪有机会和这样的大人物离得这般近啊,而且那个郭领事只怕也不简单喽!”
“方才我听到了,那郭领事其实是如今尚书省侍郎,谢问渊、谢大人呢!”
“啥?就是那位谢大人?!这不可不得了啊,我在茶馆听说书的说过他许多事儿呢!”
“去年他让杭州城免受一场灾祸,离开时我都未来得及去街头见上一见呢。”
“俺这生能得以和皇子同船共度,莫不是上辈子修了十年的功德?”
也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一旁的张盛噗嗤笑出了声,“也不至于吧,十年的功德用来做这事儿,岂......”
只是他话尚未说完,那边钟岐云便打断道:“张盛,你若是无事儿便去帮着刘望才、裴五他们联系当地的卸货劳工。”
说罢他睨了眼刘望才,眼底带着一些警告,张盛这小子实在耿直得很、口直心快,虽说这也挺好,但说话也得看情况,皇子的事怎可以胡说?这要让有心人听了去,不得定他个辱没皇子皇孙的的罪名?
张盛被钟岐云瞪得一怔,随后便醒悟他方才确实是口没遮拦、信口开河了。回神后他连忙垂头冲钟岐云说道:“我这便过去。”
说罢也没等钟岐云回话,撒腿跑了,不过一会儿就瞧不见了人影。
钟岐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又嘱咐船上的船工,以往不知情那便算了,如今人份份明朗,往后说话都谨慎小心些才是。
谢问渊和令狐情再次回到海岸口已是下午。一同过来的还有巴克布尔城的城主、官吏若干、守卫若干、车马若干,浩浩荡荡好不壮观。
待巴克布尔城主令人清退港口商贾行人,以慎度国礼仪做了入境迎接后,身穿朝服、头戴皇子金冠的谭元晋才走了出来。
同行的礼部官员早已在岸口地上铺设幕巾,堆土为坛,画上台阶,北面设立帷围,象征大晸京兆所在的方位,以谭元晋为首,随行的大晸官员、一律面向京兆所在方位而站,行三跪九叩礼,以示未辜负封徵帝所托。
随后谢问渊令人,谭元晋向前与巴克布尔城主互相鞠躬问礼。
巴克布尔城主询问随从的人数、入境的原因,谢问渊以大晸官话一一作答。令狐情作为出使译知尽数翻译。
待入境礼皆完成以后,谢问渊又令人收起旃旗,随行侍从陈设和核验所带的礼品。也是这会儿钟岐云才知道,谭元晋当初带上船的放置各屋令人守着的箱子中究竟是些什么。
南海屯元夜明珠、玲珑九转竹叶灯、莲花鎏金香薰盏、湖玉海棠白瓷瓶、哥窑贯耳尊、云纹雨晴盘、汝窑轻粉釉胆瓶、大晸富林春山图......江南上好布缎蚕丝若干、人参鹿茸等名贵药材。
等等等等,精美非常让人叹为观止。
钟岐云见着也不由摇头叹息,说来这大晸朝的风情审美实在是高,简约又精致唯美,优雅却也气势磅礴,拿来送慎度国主,不像是朝贡般那些贵重,却也美得让人难以挪眼。这些东西在大晸除了那夜明珠,其余也算不得价值连城,但若是放在慎度,便真真正正是个稀罕物件,若是卖了去,必定也是价值不菲。
“这出使也是学问颇多,瞧着这些物件,哪个不是有名头?但却也并非多么罕见,只怕当初出使之前,鸿胪寺做足了功夫。”张枕风摇着扇子,眯眼笑道。
“是吗?”一侧的钟岐云闻言,望了眼张枕风道:“如今已到慎度国,就不知张公子预备去何处走走?”
张枕风笑望着钟岐云,“既然到了此处,那势必要去慎度都城瞧瞧了,就不知岐云兄是否要一同前往?”
钟岐云摇头,“适才我船队的译者打听过了,虽说格纳城是慎度都城,但商贸却是不及巴克布尔,我自是准备将丝绸等物在这处卖了就不入都城折腾。”
张枕风点了点头,“不去都城瞧瞧,那这般倒是可惜了。”
钟岐云想着谢问渊于他说的张家事,他笑了起来,“我不若张公子这般来此游玩,本就是来此处挣钱,去了都城折腾不说兴许还不如在此挣得多,去那处又有何意义?”
“哈哈哈哈哈,岐云兄可不知,慎度国君生辰都城中必定热闹得很啊,还是去瞧瞧来得好,”
钟岐云笑:“想来我是瞧不成这热闹了,只盼张公子哪人回来再予我说道说道。”
“自然自然,就是不知岐云兄船队预备哪日回程?”
“等二皇子一行出使回来就走。”
张枕风眯了一双眼,笑着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钟岐云微不可察地皱了眉。
谢问渊与谭元晋一行既已示出出使使者身份,后续的行程尽数都由慎度妥善安排,剩下的事儿皆与钟岐云等人无关了。
当夜,出使团便住入了巴克布尔城主安排的住所,等待第二日天明就出发前往格纳。
钟岐云船上的货物还未完全卸下,钟岐云便让船工都暂且住在船上,等隔日寻到买主再将丝绸一一送往。
夜中,巴克布尔中心城亮起了灯火、传来欢腾的笑声、歌声。与之相比,少了近一半人的船中安静得有些让人不适应。
钟岐云躺倒在甲板上,望着星辰有些怔忪。
过去的两个月,以往这个时候他要么在海上巡船,那么就是在岸上忙东忙西,少有今日这般空闲的时候,也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
钟岐云突然觉得有些不习惯,不习惯空旷的甲板,也不习惯少了一个听他絮絮叨叨的人......
“也不知出使的大人们现下都在做什么。”
钟岐云闻言望了过去,杨香冬走到他一旁坐下,抱着腿望着远处城里灯火,慢慢说道:“师傅,你说那边这么热闹,会不会就是城主在给大人们接风洗尘啊?”
“哼!美酒美人美景那是必定的啊!”
钟岐云还未说话,侧边便传来了一人的嗤笑声。
杨香冬有些惊诧地望了过去,却瞧见说话的竟是那个裴家大少爷,身边还跟着他那个唯唯诺诺的仆从。
“裴、裴少爷?您没有与使团一同进城吗?”杨香冬睁着一双大眼,直愣愣地瞧着裴彦。
钟岐云坐起来,挪掖道:“咱们裴大少爷是想去也去不了啊。”
“你!”裴彦气结,却又不知该说甚么,因为钟岐云确实说中了。
杨香冬不明所以,“这是何意?裴少爷不是一同出使的吗?”
钟岐云摇头:“要做使臣,那必定要有官职,没有官职便没有文牒,出使的书文中自然不会写他的名字,要想觐见国主不是去走亲访友随便你几个人都行,出使哪有这么简单,接待的使者是要一个个核对身份和人数甚至了配备的兵器等等等等的,这些除了送的礼物以外,其余的来时、去时皆不能多、亦不能少,这是为了国主的安全和国家的安危着想。”
杨香冬恍然,随后悄悄看了眼裴彦,心头忽而有一丝丝同情。哎,这人像根尾巴似的跟着那位二皇子,到头来,还是没能去见见世面......
杨香冬这眼神,还是叫裴彦瞧了去,刹时就恼羞成怒,“钟岐云,你瞧你教出的徒弟,一点礼义廉耻都不懂,这还是个女人家吗?穿着粗布短衣还这般瞧男人,实在不知羞耻,我先予你说了,若是再敢对我不敬......”
“哎,香冬,”钟岐云站起,出声打断道:“你忙了这么些时日都未曾歇会儿,不若师傅领你去城中逛逛?我可听说慎度城女子穿着配饰极美,不若你也去买些来穿戴穿戴?免得一些见不得时面的蚊虫总是四处胡乱叮咬。”
杨香冬瞥了眼几乎要气炸的裴彦,憋着笑,连忙点头,“好的好的,算着咱们还要在这处呆上十来日呢,一直穿大晸衣衫总是惹眼得很。”
“那咱就走吧,顺道瞧瞧这巴克布尔城的夜景。”说罢就领着杨香冬下了船去。
船上传来裴彦的怒吼时,杨香冬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师傅,您这般惹恼他,也不怕他日后报复?”
“若是怕,我便不会在这处了,”钟岐云笑道,随后想了想,又冲杨香冬问道:“香冬,裴家带来的那一批烟花没有卸完吗?”
“没有,”杨香冬摇头,“差不多还剩一半吧,我听刘掌柜说使团带不了这么多过去了,这些东西该怎么办啊?”
“裴家带来的,自然要问裴家,我看裴彦正在气头上,明日再问他,等他们裴家自己处理,到时候你就别管了,让刘望才去处理。”
“嗯,好。”
越是接近城中,周围就越是热闹,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慎度国的女子果真如钟岐云说的那般,衣着开放又性感。
城中似乎在举行着祭神事宜,四周热闹非常。
钟岐云不知想到什么,忽而对杨香冬说道:“香冬,过几日我兴许会去一趟格纳城,到时船上的事物你便先打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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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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