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许令姜抱着又长胖一圈的小灰猫走向主院,石板路两旁的桃树开花了。她单手抱着小灰猫,抬手折下一段桃枝。
主院里,谢致远与贺忆昔正在喂小静姝喝药。几日前小静姝吹了冷风,染上风寒,断断续续地,好得不彻底。
许令姜踏入,听见小静姝的哭闹声。她心想,药太苦了,也不怪小静姝抗拒。
小灰猫在怀中翻动着,她弯腰一松手,猫瞬间窜了出去,几下就跑到谢致远脚边,扒拉着谢致远的腿,“喵喵”地叫唤着。
谢致远抱着小静姝换了个姿势,低头看向脚边的小灰猫,嘴上哄着小静姝,“再喝几口就与小灰玩,来再喝点。”
贺忆昔见缝插针,拿着勺子往小静姝嘴里灌,又用手帕给她擦拭了嘴角。一碗药才算喝完。
许令姜跪坐在贺忆昔身边,看向抱着小灰猫不撒手的小静姝,嘴角还留着口水,傻傻地笑着。
谢致远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奈,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几日一直跟着明惠郡主,难得郡主有事,你得了空闲,不在侯府歇息几日,还要出府?”
“几日前就与顾师兄约好,一同回书院看看,二哥若是不放心,一起啊。”
谢致远摇头,“不了,你嫂嫂家中办宴,我要陪她回去一趟。”
走出府门,就见一辆马车奔来。许令姜走下石阶,马车停在身前,一只手随即出现在眼前。
“昨日我听白莲说,你派盛延棋与望之去了翼州,是打算让两人先探一下路?”
苏正则点头,“翼州是我最先掌控的地方,从那里着手准备新政最是稳妥。翼州统军将领与甄大汉是一同参军的,也是我的心腹之一,有他暗中操作会顺利点。”
许令姜理了理衣袖,“新政一旦实施,必然会触犯一些人的利益,少不了生出波折。”
马车缓缓行驶,马车里的两人谈论着,半句不离新政。
城门口,顾元敬牵着马,远远眺望着,见眼熟的马车驶来,转身上了马。
沿途的景色变了,可依旧是美的。
未到文思书院前,想着等秦秋濯与孙子卿办完事再叙旧,不成想二人早已等着他们了。
几人悠然地走在书院最僻静的小道上,是那条叶修远领着许令姜与谢致远躲避宋夫子的小道。
初来书院时,许令姜胆子格外大,一人从女子所住的静舍,翻了几面墙来到男子所住的安舍,好在那时的叶修远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还是给她领了路,看着她回到静舍才放心离开。
“孙伯母又催你了。”顾元敬看向孙子卿,用着轻快的声调道。他眼中含着笑意,一扫几日前的颓态。
“大哥早已成亲,家中只剩我一人还未成家,姨娘心急,跑去求母亲做主。你们也知道我母亲只有大哥一个亲子,如今大嫂管家,母亲平日里无事,答应姨娘后就开始着手相看。”孙子卿无奈地扫了顾元敬一眼,“我是不敢回孙府了。”
顾元敬道:“等文思书院更上一层楼,你的喜事就快了。”
许令姜看了孙子卿一眼,又看向秦秋濯,小心翼翼地靠近苏正则,只见嘴巴动着,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走着走着就来到听雨亭,众人坐在石桌旁,闲谈。
许令姜随口一说,“放榜那日,我来帮师姐吧。那时你与孙师兄可闲不下来,我帮忙看住女院学子。”
“你来给那些学子上课?”
“孙师兄若不怕我教坏你的学子们,我也是能试一试的。”
顾元敬看着许令姜跃跃欲试的神情,忍不住打击道:“子卿所教的学子皆为科考,你那点墨水是打算去被人嘲笑?”
秦秋濯放下茶碗,看向许令姜,“去安武阁吧,剑术什么的,你也精通。老先生那些秘籍都在你手中,你也顺便静心练练。”
许令姜点头,“我近来是荒废了,偶尔才想起来练剑。大将军还让我抡大锤,再这样下去,我就能改行去铁匠铺打铁了。”
苏正则淡淡道:“铁匠铺不收女子。”
孙子卿好笑道:“令姜是不会去的,她受不了铁匠铺的炽热,从前老先生只要带我们去打铁,令姜就能哀嚎一路,打完就跑到太子府,抱着冰块不撒手。”
“可不是。”
“说到放榜,我就想到世家大族又要抓婿,不知今年花落谁家。”许令姜忍不住打断他们,胡乱找了个话题。
秦秋濯道:“与我等无关,初静走时嘱托你去帮她照看后山的茶树。”
“沈师姐走前记得看茶树,不记得与我辞别,真是薄情无义。”
孙子卿与顾元敬对视一眼,不经意地看向苏正则,见苏正则面无表情,无声叹了口气。
片刻之后,小童赶来在秦秋濯耳边轻轻说了什么。秦秋濯颔首致意,起身离开。
孙子卿见三人迷茫,只能开口解释。
这几日有别处晚来的人想要入学,可三月的名额已满,只能等九月的。这些人路途遥远,来回不便,可若是破例收了,也是一件麻烦事。
放榜后只会收一些过了乡试、院试的学子,别的一概记名,等待九月入学。其实规矩也是有变通的,只要能考过书院自出的试题,私下也是能安排的,可没几人知道这条规矩,知道的也很少有考过的。
许令姜听完,搓了搓衣角,“我好像是天降的,就直接入学了。”
“你是太子推荐,老院长亲自操纵的。秋濯待此事极严,先前郡王的嫡幼子想要入学,她都不松口。”孙子卿应道,“致远与既明很忙吗?这些时日不见人,平日都是半月来一回。”
顾元敬道:“不太清楚,之前问过只说无事。”
又过了许久,那小童又来了,这次喊走孙子卿,本来好好的小聚瞬间只剩三人。
许令姜看着孙子卿远去的背影,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有时候会想孙子卿这么做值不值得,明明可以科考入朝,偏要留在书院当夫子,默默帮着秦秋濯,站在秦秋濯身后默默守护,可转念一想,若孙子卿不这么做,他就会被家族安排,娶上家世相当的女子。
孙子卿的学识比顾元敬他们差不了多少,只是放弃了科考,好在他现在只需等,也许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好消息。
顾元敬突然想独自走走,起身向许令姜与苏正则说了一声就转身离开。
许令姜看着顾元敬消失的地方,突然呆住,怎么一下子就没人了?她看向苏正则,一脸茫然。
“不得空闲,难得能聚。”
苏正则起身,低头看向许令姜,“去后山看看?”
“好啊。”
两人一同走出听雨亭。
“大将军,方才你的话好少。”
“我听着你们讲就行了,你真要来帮秦秋濯?”
许令姜点了点头,“对啊,我想在书院住几日,顺便……”
后山的小路杂草丛生,两人看了看沈初静的茶树就下山了。
天擦黑,几人边说边走向院门。
回到侯府,许令姜就看见许久不见的白莲,走上前问道:“好几日不见你,让你办事的如何了?”
“林公子说姑娘的想法不错,等他办完手头上的事,就能去交州走一趟,若是能出海会给姑娘来信的。”
“有银子赚,林师兄是不会错过的,若是我能亲自去就好了。”
白莲笑了笑没说话,看着许令姜的眼神有了一丝复杂,转瞬间又消失不见。青莲走进来就看见许令姜与白莲在谈论近来明惠郡主的事迹。
明惠郡主是个有本事的,先前的夫君屡次三番纳小妾入府,平日里更是不注重功课,一心只想着祖上的荫庇。明惠郡主忍了两年,心知夫妻离心已成事实,愤然提出和离,而后将嫁妆里的一座宅子名为郡主府,自立门户。
不过如今的夫君倒是有上进心的,虽然官职不高,好在肯用心办事,往后有了资历,升官是必然的。家中人口少,明惠郡主嫁入后就生了一个儿子,很得公婆欢心。
许令姜对明惠郡主很有好感,不单单是因为明惠郡主的举止言谈令人舒适,更是缘于明惠郡主敢做,还与她说过提出和离之前心中惶恐不安,可提出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勇敢去做是一件很难的事。
培养势力之前,她心里也不知能走到哪一步,可真正着手准备时没有多想,只知已经在做了。
因为选择去做,所以后来有了绝命谷的护持,有了江湖的友人相助,才一步步走到今日。就如明惠郡主选择和离,虽成为那些妇人的谈资,可若是当初没有去做的话,她也不会遇到后来的夫君,更享受不到夫妻和睦,恩爱两不疑的幸福。
青莲走近,将怀中的小灰猫扔给白莲,“姑娘,明日要与郡主一起?”
“郡主受大将军之托,很是尽心尽力。”许令姜叹着气说,她心中明白明惠郡主对她用心至此,是为了她夫家着想,也是为了儿女打算。人之常情罢了。
青莲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