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前,许令姜左右张望。片刻之后,熟悉的马车辘辘声传来,看着远处的马车渐渐靠近。
苏正则走出车厢,见往日早已站在马车外扶他的许令姜在跺脚。下了马车,他走过去,小黑突然抬高前蹄,仰头叫了一声,又重重地落下。
“小黑又闹脾气?”
许令姜点头,将缰绳递给青莲。她牵着苏正则的手转身走进王府。
“今日如何?那些老顽固抓着你不放?工部进展如何?老先生……”
苏正则回应着,一一道来朝堂上的事。
两人一路走向花园,来到两只秋千前,坐在秋千上,晃动着,看似悠闲自在,可嘴上讲的却是国朝大事。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去,转眼间已是二月。平静的午后,许令姜来到谷雨亭,坐在池塘边的假山上,看着水中的鱼。
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后看见走来白莲,听着白莲得到的消息,许令姜点了点头。
“顾太傅与盛家老爷子也是故交,盛延棋去拜访也是应该。大将军上次交代他做的事情,他办得很好,礼数周全的人也不容易留下把柄。若不是他父亲犯罪,他便能科考中榜,走最干净的路登上朝堂。从前知他是个人才,如今他自己投诚,岂能不收?”
“盛公子与萧公子皆是家世所累。”
许令姜抬眼看了眼青莲,“家世于人有利有弊,家族显赫便能依靠,可若一朝获罪就是拖累。”
她抬眼看向远处的谢致远,心想他应该已经忘记除夕夜晚归的事,就抬脚走过去。
“二哥。”
谢致远闻声回头,见许令姜走来,道:“听初静说你近来与明惠郡主走得近。”
“是有点,知道了好多皇家秘辛。”
许令姜点头,自品茶宴后,明惠郡主时常找她一同品茶赏花,吟诗作对。她一开始也觉得奇怪,直到与苏正则提了几句才知道是苏正则托明惠郡主带她去皇族宗亲面前混脸熟。她记不太清那些人,可听到的皇家秘辛记得很牢,也乐得随明惠郡主一同去,毕竟有些陈年旧事是难查的,如此良机,她是不会错过的。
谢致远垂下眼眸,用着很低的声音说:“这么快?连明惠郡主都被拉出来铺路。”
“二哥说什么呢?”
谢致远看着迟钝的许令姜,“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年是个好年。”
“因为我在吗?”
“对,因为你回来了。”谢致远无奈地笑了笑,“我还有事要忙,你去陪陪忆昔,她太过焦虑了。”
“璇玑说嫂嫂不是易孕体质,好不容易调养怀了静姝,身子骨还未恢复便想再生一个是不可能的。嫂嫂就是太急才会出现假孕的,先用着璇玑开出来的药方就好。再说璇玑是我的人,查出她是假孕,我若去陪她,岂不是给她压力?”
谢致远叹气,“先养好身体再说吧。”
“日子还久,不急。”许令姜抬腿向前,“出府。”
“你出府办什么?”
“沈师姐过几日又要出行……”
两人并肩而行,身后的青莲与白莲默默跟着。
长街上,人群熙熙攘攘。
许令姜与谢致远分开后,让青莲与白莲回清漪园,独自走向茶楼。走在路上,看见楚不凡与杜文实几人,见他们攒眉苦脸,有些好奇。见他们走进不远处的茶楼,快步走过去。
茶楼正堂,议论纷纷。
许令姜走上二楼,进入雅间。不出她所料,沈初静果然把楚不凡几人叫进雅间。
门开的动静引来目光,“许师姐好。”
“走在长街上,远远望去就看见你们苦大仇深的脸,说说怎么了?”许令姜笑着走向沈初静,将油纸包放在桌上,撩了撩裙摆就落座,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楚不凡倚靠着杜文实,了无生趣地说道:“一想到明日就要去书院学习,我心里就没来由地悲伤。可能是病了,听说许师姐会点医术,替我把把脉吧。”
声音越来越虚弱,说着还装出一副病态,伸出手递在许令姜眼前,又捂着嘴轻咳几声,眼神里充满着渴望。
沈初静伸手拍下楚不凡悬在半空中的手,道:“就你这点小伎俩还是别使出来。你们许师姐,当初可是为了不去书院,开学前几日开始卧床不起,装了半个月的病。到后来自己觉得一个人太无聊才跑回书院。若是真不想去书院,跟你们许师姐取取经,跟宋夫子斗,她也很有经验,多问问。”
“不一样的,沈师姐。”杜文实咽下口中的糕点,“许师姐有老先生护着,我们没有,被宋夫子逮住就要罚抄院规,很惨。”
许令姜道:“文实,你少吃一点,就是太胖了才跑不过宋夫子的。我当初跑得飞快,宋夫子压根抓不住,便是知道是我也没证据,加上老先生的诡辩才免于被罚,你这样当面抓获,没有解释的机会。”
“许师姐说得没错,好几次我都跑掉了,结果文实被抓住,连累我与祁鸣他们一起被罚。文实,若不是兄弟,我真想揍你。”
“瞧瞧自己的体格,有点自知之明。”沈初静笑着看向祁鸣二人,“上次去书院,听秦师姐说祁鸣与方铭并列甲等第一。”
二人谦虚道:“受孙夫子教导,受益匪浅。”
“孙子卿教得好,你们学得也好。楚不凡,这几个都排在你前面,你要抓紧赶上,不要辱了不凡二字。行了,我与你们许师姐还有事,你们好好享受这最后一日吧!”
沈初静说着,拉上许令姜走出房间,走向街道。
京都新奇的玩意很多,从前两人就爱一同尝试,如今也爱。
转眼间又过去半月,平淡乏味的生活着实让人难受。许令姜百般无聊地坐在谷雨亭,扔着鱼食投喂着水中新换的一批黑鱼。
白莲在一旁讲着民间近来最多的言论,这就不得不感叹大宣百姓真的很喜欢八卦,什么强抢民女,什么男女私奔,这些经久不衰的话题从未停歇过。
许令姜在话本里就见识过很多,如今听着只觉得无趣。远处的青莲绕过假山,朝着亭内走来。她非常希望青莲这次能带来的消息可以让她提起兴致。
“姑娘,最后两个叛徒也死了,各处的空缺也全补上了。”
青莲走近,看了一眼白莲,白莲瞬间闭嘴,青莲这才缓缓开口。
许令姜叹着气说:“本来就知问不出什么,费劲折磨这么长时间,目的就是震慑那些有心思的人。”
片刻后,贺忆昔带着小静姝来到谷雨亭,随行的侍女还端着一盘盘糕点。很快,石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精致糕点,瞧着就馋。
许令姜拿着手巾擦了擦手,伸手拿起最近的一盘糕点,咬下一口就变了脸色。
是咸糕。
她最不喜欢吃咸糕,实在不明白为何会人能想出做咸糕这样难以下咽的糕点,简直不能想象。
贺忆昔见状,转头吩咐侍女将许令姜身前的那盘咸糕换成芙蓉糕。
白莲走上前,倒了一碗茶水。
芙蓉糕甜腻,若不配上一碗浓茶解腻,会齁得慌。
“我来抱抱小静姝。”
抱着小静姝的侍女走上前,轻轻地将小静姝递给许令姜,掖好毯子才退到一旁。
“胖了一点。”许令姜捏了捏小静姝的脸蛋,抬头看向贺忆昔,见贺忆昔脸色有些好转,心中松了一口气。
贺忆昔嫁入侯府三年多才生下第一个孩子,虽说生下静姝证明她能生,但静姝是女孩,就算再怎么得谢致远的疼爱,也只是女儿,延续不了谢家的香火,更继承不了谢家的爵位。
许令姜能理解贺忆昔心中的烦闷,但又帮不了什么。她内心深处也是希望贺忆昔能尽早地为谢致远生下嫡子。身在南阳时也是一直派人盯着侯府的,见贺忆昔肚子迟迟没有动静,也是很担忧的。
那时侯府唯二的两个通房都喝着凉药,谢致远又不纳妾,一时之间不知是谁的问题。
侯府必须有男孩,她希望贺忆昔生下嫡子,到时继承爵位名正言顺。
妾室太多,纷争越多。以许令姜对谢致远的了解,若贺忆昔能生下嫡子,那侯府就不会有几个妾室,贺忆昔的地位会更稳固,完全不用担心与妾室争宠,失了夫君的心。
贺忆昔突然问道:“阿棋可知那温家的女儿嫁给了卫家的小公爷?”
“略知一二,是长房的庶长女嫁过去,与卫小公爷也算般配。”
许令姜早就知道了,心中还窃喜过。在明惠郡主那里得知温家曾有意将庶长女嫁给苏正则做侧妃时,心中就有些不舒服,但没过多久又听到温卫两家议亲的风声,派人打听才知是那位庶长女,心里瞬间痛快。
“小公爷双亲早逝,又有克妻的名声,娶了温阁老的孙女是体面的。可若没名声连累,这小公爷能娶上那些世家的嫡女。”
“那般家世的嫡庶区别不大,其实侯府庶女的身份也是尊贵的,可谢老侯爷的庶女太多,京都人又知谢家的龌龊,所以明白与谢家联姻无利,这才导致谢家庶女低嫁,那时宛澄姐已是皇后,便是这样也挽救不回来谢家庶女低嫁的局面。”
“名声坏得太彻底,我当初要嫁入侯府,父母都是担忧极了,好在侯爷人很好,也宽慰了我这忧心的父母。”
“我说二哥好定是有偏颇的,二哥是不是好,嫂嫂能感受得到,旁人说什么也不可信。”
贺忆昔露出欣慰的笑容,“侯爷极好,只求能为侯爷生下嫡子。”
“嫂嫂。”许令姜一脸责备,“璇玑都说让你别多想,该来的总会来的。有道是,越想越不来,不想就来了。你少想一些,多看看我们静姝,瞧着她这副迷迷糊糊的样子,又想醒又想睡的。”低头看向耷拉着眼皮的小静姝,半睁着眼睛,要睡不睡的。
贺忆昔看过去,悠悠道:“她就这样,要睡不睡的时候最安静,看着也乖巧。唉,睡觉不老实,醒来爱闹腾,折磨人。”
许令姜轻轻拍打着,“小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