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许令姜坐在茶楼,看向窗外来往的行人。
远处戏台上,戏子优美的身影舞动着,舞姿很美,唱腔也极有功力。台下的人纷纷鼓掌叫好。
许令姜看着有趣,走出茶楼。走近戏台便见演女将军的女子缓缓下台。又过了会,女子换了一身新戏服走出。
面摊店的摊主叫了一声姑娘,她转身看向摊主,要了一碗面。走进面摊坐下,听着戏腔响起,她支起下巴看起戏。
面碗轻轻地放在桌上,许令姜看了眼便转头看向戏台。
戏曲毕,面也冷了。
摊主笑着走过来,“我再给你热热,凉的不好吃。”说着,拿走面碗。
摊主把面放在热锅里烫了几下,又利索地捞出来,双手端着面,缓缓走过来。
“花娘是我们这有名的角,唱得不错吧?”
“很好听。”
不一会,苏正则走来,坐在对面,拿出新买的糕点,“这里的栗子糕很有名,尝尝。”
声音温柔至极,轻轻飘进许令姜的耳中。
许令姜拿起糕点抿了一口,点头道:“不错,大将军也来一块。”
一行人将小小的面摊坐得满满当当,摊主满脸红光地下了好几份面。
戏台上又上了一位新角,唱得虽不如花娘,但也自成一派。
许令姜骑在马上看了最后一眼。
一行人策马疾行,天边的太阳缓缓落下,京城的城门闯入众人的眼中。
一路向东,终是归来。
风声渐起,淋淋沥沥的小雨落下。
许令姜皱着眉看向天空,利索地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北行,停在文思书院前。她缓缓地下了马车,站在外面看着牌匾,许久才抬脚前行。
书院与当年一样,并无变化。许令姜走在石板路上,看着周围的一切,缓步走向知足斋。
“许师姐……”
身后传来声音,许令姜转头一看,是楚不凡与杜文实几人。
几人穿着青衣校服,笑着朝她跑来。
许令姜瞬间被围在中间。
“许师姐,你总算回来了,好想师姐教我们功课,夫子们可凶了。”
“师姐,你要留一段时间吗我们可以去后山抓兔子与狐狸,上次不凡发现了几只小狐狸。”
“师姐师姐,扬州还不好玩?你能带我们去玩吗?我听说扬州出美女。”
“我的好师姐,你走后,书院再无让我留恋的了。此刻让我吟诗一首,诉说我对你的思念。”楚不凡夸张地表演着。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看向楚不凡,等着他开口。
楚不凡毫无怯意,抬起头挺起胸向着众人轻轻一鞠,手缓缓抬起,伸向天边。
“忽忆故人今总老,贪梦好……”
许令姜一个箭步走上去,给他来了个重拳。
“谁老了,你老了别拉上我,三年多不见,作不出诗,还乱用古人的诗。”
楚不凡捧着自己的心,装成受伤的样子,“不会作,必须要会背。我楚不凡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书院不知有多少女子对我芳心暗许。”
众人看了一眼楚不凡,推着许令姜离开。
“师姐,你在南阳有没有寻到什么新鲜的玩意,那里有没有好玩的地方。”
“师姐师姐,你要住在知足斋吗?老先生可凶了。你不要多待,不然不出几日便会被嫌弃的。”
……
楚不凡陶醉后,终于恢复正常。他看着远走的一群人,高声道:“等等我,我被落下了。”抬腿追上去,伸手拽着走在最后面的杜文实。
“你别扯我。”杜文实扭动着壮实的身子,见楚不凡的手还拽着,抬手打下去。
一声清脆的拍打声,引得众人回头看去。
爽朗的笑声瞬间响起来。
路再长也会走完。
许令姜站在院门,看着熟悉的石雕,怔住。突然感觉有人碰了她一下,她回过神看向师弟们。
“师姐快进去吧,我们回去上课了。”
许令姜点头,朝着他们轻轻挥了挥手。
知足斋里的树还是绿的,老先生不喜欢枯树,亲自种了常青树,大多是名贵品种。她一路走过,来到书房。
近乡情怯。
一路上的轻松散去,酸涩再次涌上心头。
许令姜轻轻推开门,嘴巴哆嗦,没有出声。又走近几步,她抬头看向端坐在案桌后的老先生,喊了出来,“老先生,我回来了。”
老先生笑了一下,看向门外。
转头看过去,是秦秋濯与孙子卿。
“秦师姐,孙师兄。”
秦秋濯抬头看着比她高的许令姜,轻轻道:“昨日便知你要来,这几年长高了。”
许令姜闻言,不知该说什么。
屋外的渐渐雨声兼杂着雨滴竹梢声掩过了屋内的谈笑声。站在竹林下,透过轩窗看去,淡淡温馨。
入夜雨变大,时有雷声。
许令姜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披上斗篷。她提上油灯出了门,雨随风落在廊下。她看着一片落叶缓缓飘落,落在石路上。满地的落叶,点点积雨。
缓步走在廊下,衣裙被飘来的雨打湿。
行到听雨亭,许令姜看着小湖里弯弯的水草,时不时受着大雨拍击。
秦秋濯忙完,走在回房间的路上。突然瞥见人影,她走进凉亭,缓缓放下伞。
“祖父离世后,我再无空闲来赏景。”
许令姜转身看去,道:“师姐掌管书院,其中艰辛旁人只知一二。我身为书院弟子无能为师姐分忧,实在是有愧。”
“令姜,你有你的路,我亦有我的路。所幸这两条路时有交叉,这已是极好。子卿自愿留在书院,着实帮了我很多。”
“孙师兄一向是我们中最善解人意的,是很坚实的后盾。”
许令姜抬头笑了笑,忽而瞥见远处淡淡的光,起身看了两眼。
宋夫子响亮的声音渐渐传来,不知又是谁要被抓住罚抄院规。
雨后的书院格外干净,泥土味弥漫在空气中。
许令姜走在石板路上,看见听雨亭的几人,走了过去。
楚不凡是最先瞧见许令姜的。
许令姜轻轻一笑,踏进亭内。石桌上是写满院规的纸,一份份的,字迹相差甚远。
那几张很潦草的肯定是楚不凡的,旁边字迹端正的是杜文实的……还有几份认不出。
“宋夫子罚的?”
楚不凡深深地叹了口气,“除了宋夫子还能有谁?我是栽在他手里了,昨夜又领了一份。师姐帮我写一份?”
许令姜摇头,笑着看向走来的宋夫子。
宋夫子沉声道:“楚不凡再写一百份。”
楚不凡瞬间站了起来,缓缓转过身。他看着严肃的宋夫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宋夫子,学生有礼。”许令姜俯身道。
宋夫子脸色微变,“你是变了。”
许令姜怔住,宋夫子对她了解并不深,只是授过几节课。那时她是不讨宋夫子喜欢的,或者说宋夫子不喜顽劣的学子。
是变化太大吗?所以不熟悉的人也能看出来。
午后,青莲与白莲来到书院。许令姜叹了口气,缓缓牵过小黑。
许令姜来到王府,缓缓脱下斗篷,“今日朝堂如何?”
“丞相今日气坏了,一下子将他这么多帮手送进狱里,脸色大变。太皇太后也没什么可以为他辩解的,谢侯爷与顾太傅也参了他一本。”
“若我能上朝,定要多参他几本。”
“禹王在交州只是看似安分守己,云翼查到了一些东西。”苏正则将书卷拿出来,递给许令姜。
许令姜落座,低头看着,眉头紧皱。
“禹王真的是人吗?为了制好的药丹将无辜的人送到南诏成为药人,如今还要用这些手段赚不干净的银子,这些都是玩弄女子的。”
“妓院一向暴利,他谋反定是要钱的。西郊的白鹤山庄也是他的,不过是放在明面上的,地下的妓院才是他真正的目地。你不是要替童家做主吗?那请小将军好好想想怎么做,让山庄一并消失。”
许令姜点了点头,眼神定在桌角,手不自觉地摸在手链的海棠花上。
天渐渐黑了,许令姜走出书房,半走半跳地走到正厅,看见苏正则,笑得很开心。
“是想到办法了。”
“借我用一下你在山庄的人?”
“说来听听。”
许令姜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用过膳,两人来到书房。
案桌的书一页页掀过,苏正则手执着笔,偷偷看了眼端坐在左侧的许令姜。他轻轻起身,缓步走向许令姜身后,低头想看白纸上写的东西,不料许令姜早有察觉,瞬间趴下,将纸压在身下,转头看向他,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过来的表情。
苏正则轻笑一声,没有半点尴尬,低着头看向神气的许令姜。他缓缓蹲了下来,两人只有一臂之距,抬手摸了许令姜的耳垂,轻轻揉了揉。
“大将军,我的耳坠如何?”
“雪青色,很配你。过几日我派人寻些新耳饰,让你挑几副喜欢的。”
“不用,把银子给我便好,我很穷的。再说我的耳饰不少,沈师姐在外游玩也会寄给我很多新玩意。我只是穷。”
“玉佩呢?”
许令姜从衣袖里拿出玉佩,放在案桌上。
“拿着这个,掏空整个肃王府也没事。不过你不需要,去找吉叔取钱时只需露脸便可以。”苏正则将玉佩拿起来,看了两眼,又将玉佩放回原处。
许令姜抬手捂着脸,轻轻地摸着。
“小将军,我看到了。”
苏正则淡淡一说。
许令姜愣了一下,回过神瞬间趴在案桌上,一脸气愤。
不一会,苏正则轻轻吹灭蜡烛,提着油灯走在许令姜身前。
两人出了书房,走向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