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芷兮看着自己细腻无暇的手背,又看了看桌上的药瓶,眉头紧蹙。
不过短短三日,手上的疤,真的不见了,丝毫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看来她想将药砸在冯奕脑门上的计划是彻底落空了。
芷兮一手托腮,浅浅叹息了声,终将这个人暂时抛到了脑后。
她眼下实没功夫为这个人烦恼,和亲圣旨下达已有半月之久,距当初圣旨所言一月后嫁往北齐的时间只剩半月,虽母妃说了会想办法不让她嫁往北齐,可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废除和亲的旨意下来。
可奇怪的是,礼部和鸿胪寺只在最开始的三日内大张旗鼓的筹办和亲事宜,之后便停了下来,就连北齐的使团,前日也启程回国了,似乎和亲的事就那么不了了之了。
然而她心里始终放心不下,每每问母妃,母妃只说让她不用担心,静静等待就是,她实在是无法不担心。
芷兮啧了声,心里实在是烦躁。
正在这时,红缨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公主,出事了。”
她表情实在严肃,搞得芷兮也紧张起来:“什么事?”
“许世子被剥夺世子之位了。”
芷兮腾的起身,不敢置信道:“怎会?”
红缨喝了口凉茶,继续道:“公主您知道的,前几日民间有传言许世子与大公主不清不楚,流言传的甚是难听,毕竟涉及到了皇宫内围,皇上本就雷霆震怒,听说还有不少言官上书弹劾,说许世子德不配位,武安侯教子无方,要求皇上严惩。谁知今日太极宫就传出了旨意,褫夺了许世子的世子之位。”
芷兮心中巨震,实在难以相信。
也不知为何,她心里突然生出了一股兔死狐悲之感,当初还以为嫁到武安侯府,自己便不用再受各种委屈,可如今看来是她天真了。
武安侯祖上三代,皆为大靖立下了汗马功劳,武安侯本人更是与父皇一同长大,有着同窗情谊,据说父皇能登大宝,也是多亏了武安侯的相助,即便如此,就因为一个尚未被证实的流言,堂堂功勋世家,许世安的世子之位还是说没就没……芷兮只觉悲凉。
芷兮缓缓吐出一口气,又坐了回去,面色凝重,她拳头握紧又松开,反复几次终是泄了气,自己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可让她眼睁睁看着许世安的世子之位被夺,她又做不到,并非别的,只因这六年间的暗中相助。片刻后,她再次起身,道:“去永安宫。”
或许母妃有办法吧。
此时的武安侯府,正是鸡飞狗跳,一片混乱。
武安侯夫人已经哭晕过好几回,她自嫁给武安侯,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武安侯又是个风流浪子,儿子都这么大了,他还是时不时的会收房貌美的姨娘,她都懒得去数府上现在有几房姨娘,有多少庶子庶女,她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只盼有朝一日他继承侯位,她就可以享清福了,可如今……
侯夫人越想越伤心,再一次晕了过去。
许世安扶母亲回屋里躺下,听大夫说无碍,这才阴沉着脸离开母亲的院子。
一出院子,就有小厮来传话,让他去书房。
许世安闭上眼,片刻后再睁开,眼中再无刚才的阴冷。
到达书房,武安侯二话不说,先让他跪下。许世安到底不敢忤逆父亲,尤其是如今这个节骨眼上,只能乖乖听话。
武安侯背着手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时不时瞪一一眼跟前跪着的许世安,咬牙切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跟大公主到底怎么回事?”
从皇上突然废除五公主与他们侯府的婚约时,武安侯就略感奇怪,直到几日前那流言爆发,他才惊觉事情不对劲,当时他便意识到这个儿子有可能背着他做了什么,如今看他闷声不答的模样,武安侯心里已经有了谱。
他气急败坏道:“你简直是胡闹,怎敢与大公主勾……”
武安侯都没脸说不出“勾搭”那个词,“你怎敢与大公主牵扯不清?”
许世安低着头,冷凝着脸道:“大公主对我有意,娶她,可比娶五公主好处太多了。”
大公主是皇上与皇后嫡女,备受宠爱不提,光她是二皇子的亲姐姐这一条,各世家公子谁不想做大公主的乘龙快婿?
至于五公主,即便宸妃曾经宠冠六宫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被囚于长门宫不见天日?
“你……”武安侯一手指着他,怒骂道:“可你看看如今怎样?宸妃重回永安宫,尊宠依旧,圣上虽还没下旨,可五公主明显是不可能再去和亲了。而你呢?你连世子之位都没有了,难道还异想天开皇上会把大公主嫁给你?”
“如今大公主名声全毁,除了嫁我,还能如何?”况且只有大公主嫁给他,二皇子又成为太子,他的世子之位才有可能恢复如初。
至于宸妃,宸妃是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变故,得知宸妃出冷宫那时,他也不是没想过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可他仔细对比下来,还是觉得娶大公主更有利于他的仕途。
可谁知事情会坏在一个老太监身上,更可恶的是老太监还查无此人。许世安就算是个傻子,这会也明白是有人故意为之。
只是会是谁呢?五公主自是没有这个能力,而且当初废婚圣旨下时,他做足了戏,恐怕五公主到现在还认为自己是她温文尔雅的未婚夫。
那么会是宸妃吗?可宸妃不过刚刚出冷宫,她若是有这个能力,又为何会受困于冷宫六年之久?
许世安自认为事情做的隐秘至极,除了母亲之外不可能有人知道,可偏偏局面已经失控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不能坐以待毙。
想到此处,许世安抬头看向这个多年耽溺酒色,荒唐懒散的父亲,软了声音道:“爹,你置身朝局之外这许多年,如今也该潇洒够了吧。我想咱们家是时候表明态度,支持二皇子了。”
武安侯长叹了一声,久久不语。
并非他想当一个懒散不理朝局的侯爷,实在是情势所逼。安顺侯府的惨剧仿佛就在眼前,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他那时算是看清楚了。为了他们家不重蹈覆辙,他除了表现出对权势一无所恋的样子,还能如何?
可这份苦心,他的儿子却是不懂。
罢了,事到如今,他除了支持二皇子,还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