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旗下。
矮几上的茶盏被端了起来,至于嘴边,吹去浮叶,呷上一口。
唐昊的声音平静沉稳,缓缓传开。
“木东蛟的名字在大唐鲜有耳闻,却想不到此人却是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
东突厥名将在自己火铳下臣服,西突厥可汗在火炮威慑下溃散,木东蛟此时怒火烧心,倒是少见的硬气一次。
虽未见到城头上的惨状,但唐昊心头知晓,能在那等惨烈的场景之中,不被浓浓恐惧笼罩,依然保留一丝仇恨清明的人,着实很少。
木东蛟,就算为数不多中的一个。
尉迟敬德皱起眉头,望着女墙城垛后探出稀稀朗朗的人头,长出一口气来。
“胜败常事,能为国尽忠尽守,高句丽有这样的人才,倒算是福。”
“这人也算是一个忠义英勇之人,只不过咱们隶属国度不同,不然也可好好结交这位忠勇之士。”
忠烈坚贞,爱兵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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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个身在高位的将军又何尝不是如此?
轻快的马邑打断两人的感慨,吴通从军阵走了出来。
“公爷,五十罐木桶油脂皆已倒入城池,闸门开着,想必要不了多久,将在整个城池之中蔓延开来。”
吴通办事总是能让人安心。
炮火掩护下,城头糟乱一片,五十罐油脂精准倒入闸口,泉眼,没有丝毫纰漏。
缓缓放下手中杯盏,唐昊扶着座椅扶手缓缓站起,望向趴俯城头愤怒的身影,心中长叹一声。
“忠肝义胆,是块好料,下辈子还是找个好的国度,挑选一个贤明的君主吧。”
大手覆上尉迟敬德的肩膀,唐昊对上尉迟敬德眼神。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待一个时辰后,油脂布满整个纵横河道,便是最后攻下城池的时刻。”
抹一把额头溢出的汗珠,唐昊的手在肩膀上拍了拍。
“天气太热,我去泡泡澡,尉迟将军办完事,也早些整军吧。”
“后面的路,还很长。”
言语罢,手掌在空气之中扇扇。
马腹兜转战马,拉着唐昊缓缓向着军营走去。
基调已定,破城乃是一炬之间。
尉迟敬德望着伫立在马车上的身影,眼中闪过一抹赞赏,喃喃道。
“你小子胸间暗藏人间智慧,有镇世大能却依旧恪守本分。”
“比起木东蛟的忠勇,老夫更觉你小子更是一位忠义之士!”
……
大王城。
战事初歇,唐军下达一小时后再度攻城的指令。
紧张的氛围暂时舒缓,狼藉的城头开始忙碌起来。
新一批的士卒早已被换上城头,缸口大小的坑洞和大块跌落城下的女墙巨石,无神倾诉着炮弹的威力。血水洗涤过的城墙上,殷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虽是未曾经历过那个炮火纷飞的战场,甚至于城头尸体的搬运也并未参与,但满地的碎渣碎肉也足以令这些站上城头的士卒胆寒心惊。
闻着浓重的血腥,颤抖的伫立在残缺的城头,有人握着矛戟的手臂微微颤动。
有恐惧到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
“你说……你说待会唐军……还会不会……用炮弹攻城。”
稍显镇静的长者微微的向那幼小的士卒身旁靠了靠。
“你呐,甭管这些碎事!一心站好自己的岗位。”
“大唐的炮火在城中传的风风雨雨,可依旧撼动不了咱们城池不是?”
“残破归残破,只要屹立不倒,咱们守下来还是有些希望。”
这是这些军中老油条们管用的伎俩,嘴上麻溜,脚底抹油。鼓吹年轻将士前边顶,自己难免会在背后浑水摸鱼。
要说长些老士卒不怕,那定然是不可能,亲眼看见和自己一样流淌着鲜活血液的人,在战场上血浆飚飞,惨痛哀嚎,哪怕是一个石头,也会不自觉带入自己身上。
此时又见识过这传闻中威能的炮弹留下的残垣断壁,更加坚定了开战既退的想法,只不过这些兵痞,将想法掩埋的够深。
旁边有人探过头来,插上一句。
“可这坚固的城池在炮弹下依然残缺,比那滚石来的猛烈,这要是砸在身上,八成是活不了了。”
“咱们……咱们守得住吗?”
提到生死,不少人微微扭头,望向这个在军中混迹多年的老兵。
毕竟经历的多了,自然对战事有新的看法,更是对生死的把控有一定的掌控。
副将拧着眉头从石阶上走了上来,心中仍保留着对于炮弹的恐惧,以至于登上城楼之时,仍无意间瞥向城外一眼。
直到并未看到那些高耸的投石车,方才缓缓安宁下来,只是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血色。
生与死的字眼钻入耳朵,副将心头一沉。
“守卫好自己脚下的土地!”
“大战在前,交头接耳,像什么样!”
“丢了城池,我定让你们一家老小,跟着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