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各大粮铺开售粮食。
万千青州子民，在鸡叫时分便匆匆涌上街头，向着各家大户粮铺狂奔。
拥挤的粮铺门前一片嘈杂，兴奋的呼叫声，攀谈的叽喳声，大声吼叫吆喝开门的声音，糅杂一片。
整个死气沉沉的青州，终是在这个透着些许凉意的早晨，活了过来。
乍一开铺，一斗三文的价格，昙花一现，在兜售完第一袋后，便一路攀升。
粮铺的老板咧着嘴，听着耳边骂咧咧的叫喊，开心的数着钱帛。
“滚开！”
暴躁的呼喝声中，一队护卫从人群背后出现。
为首的将官，粗暴的扫开纷闹的子民，迈着阔步向着粮铺走去。
身后披着战甲的士卒，持着刀戟，凶神恶煞的跟随将官身后，推搡着人群，向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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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
唐刀砍剁在店铺前的记账案桌上，深深嵌了进去。
领头将官，一脚踩在案桌上，俯下身，看着一脸惊恐的粮铺账房先生。
抓起桌上堆积的钱铢，一枚枚洒在案桌上，领头将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
“军方征粮！全部征收！”
“一斗六文，今日的粮食尽数装完！”
话音刚落，一袋钱帛丢在账房先生脸上。
本就是替人办事，但如今却惹上官府硬茬，账房先生惊惧交加，斜眼瞥见那些士卒暗握刀柄，心中更是一震，此番如实不答应，只怕血溅当场了。
转身看向早已吓傻的殿中伙计，颤声道。
“快……快装。”
吓傻的伙计们也并不想得罪这些横行霸道的官爷，铆足了劲向口袋中巴拉着粮食。
尚在排队的子民们，看见这一幕，心中凉了半截。
原本就是在这灾年之中，讨一口饭食，如今被这强盗一般的官府抢走，耐不住性子的大个，冲上前去。
“你们……你们这是不给咱们活路啊！”
嘭。
一双大脚从后面将大汉踹翻在地。
拳脚接踵而至，如雨点一般落在大汉身上。
“官府办事，何须你这个贱民插话？”
暴喝声传来，吓退四周民众，提着布袋，逃窜开去。
一些仍不甘心的子民，抱着几分侥幸，去往周围的一些粮铺购买。
然而青州已乱，官兵早已疯抢，同样的一幕这一天，在青州各大粮铺上演。
……
张家府邸。
关于陛下偏袒，送粮给岭南，却不愿放粮给青州赈灾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些大儒世家的家主，听到则消息，心生怒火，积极游走，将消息越传越开。
甚至于街坊乡邻也在闲聊之时，提起此事。
天怒人怨，闹得整个青州城风风雨雨。
清幽的竹屋之中，门房虚掩，隐隐传来谈话声。
“青州危矣，张老，你就走出这茅庐，好好看看这青州饥民吧！”
苍老的声音中，伴随着拐杖拄地的砰砰声。
张贤一脸愁容，看向对面的人影，低沉着声音。
“吴老啊！你所说的情形，老朽皆已清楚。”
“早在皇城之时，老朽已然打问过，皇仓确实并无粮食调动了，再等等吧，或许朝堂正在想着办法为咱们青州筹粮。”
提到皇城一行，吴老脸上的褶子更深一分。
辩论一事，张贤所代表的大儒全盘皆输，已让张家背负不小的耻辱。
虽是手下的学士不讲，但隐隐中总能提到一些不平的言论。
此番正是大儒世家替民众讨公道，俘民心之际，张贤却有些退缩起来。
吴老瞪着眼，颤巍巍站了起来，干瘦的手指，敲打着案桌。
“张老，事到如今，你还在为朝堂辩解？”
“你可知青州官府已然在坊间与子民争抢粮食？如此禽兽行径那里还有半点民贵君轻模样？”
“我看是世道变了，君不为民，法纪混乱，这大唐，是时候该明君登堂了！”
大逆不道的话语，被如此直白的说出来，顿时将张贤吓的脸色一变。
慌忙站起，拉起吴老的手臂，谨慎的说道。
“此事万万不可胡说。”
“如今咱们大儒世家，有些贼子妄图利用大儒势力作乱，你可别着了他们的道。”
“青州禾苗再有半月便是抽穗时节，到那时朝堂之上，再无动作，老朽便亲自再入长安，你……”
话未说完，吴老一把甩开张贤手臂，冷哼一声，道。
“张老，这般屡次入皇城，我青州大儒颜面何去何存？”
“你怕那大唐律法，怕名声尽毁！我吴某不惧！”
“此番，我便要聚众起势，广招青州子民，上皇城，静坐明志！”
说罢，吴老拐杖重重拄在地上，鼻腔之中一声冷哼，愤然离去。
张贤望着远去的背影，重重叹息一声。
“你这又是何必。”
“朝堂命官已然借粮，再给他们几日时辰，又有何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