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可想好了?
素贵妃病重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后宫。
赵元汲赶到长宁宫时,几个有资历的太医正围着诊脉。
襄妃带着众妃嫔坐在外间,一个个眼睛红肿,不住用帕子按着眼角,十分悲戚的样子。
见皇帝到来,妃嫔们乌泱泱起身,正厅内一时莺莺燕燕。
“都坐吧”
略略挥手,赵元汲抬脚去了里间。
“贵妃的病到底如何了?”
帝王的演技更高,眼里的担忧和焦急栩栩如生,毫无破绽。
“父皇”
怡安公主乖巧起身,泪眼朦胧。
“太医说我母妃她……恐怕……”
十几岁的豆蔻姑娘还未出阁就要失去母亲,心里崩溃,单薄的身子哆嗦着就像寒风中的树叶。
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赵元汲转向太医,目光坚定不可质疑。
“到底怎么回事,详细说来”
“回禀皇上!”
太医们战战兢兢跪下,详细说了素贵妃的情况。
大意是,盛夏炎热,加上素贵妃向来有苦夏的毛病,一到夏日就吃不好睡不好,脾胃虚寒。
病人原本应该多多进补养身体,素贵妃却一口饭也吃不进去,只能这么干耗着。
偶尔脾胃闹不适,也只能吐出几口黄水儿来,十分的受罪。
“太虚弱了,药补娘娘的身子受不住,食补娘娘又吃不下,微臣束手无策”
太医们跪在地上,恨不能将头钻到地底下。
赵元汲的额头彻底拧成了个疙瘩。
“这么说,岂不一点儿办法也无?素贵妃还年轻,怡安也还未出阁”
赵元汲皱眉四下看了看,只觉得心里一阵愧疚。
对大多数宫妃,他不是好夫君,对怡安,他不是好父亲。
偶尔想来还是颇为感触。
“请皇上恕罪!”,太医们摇头。
室内陷入沉默,只有怡安隐忍的呜咽声,太医们抽冷气的声音,和时不时爆出的烛花声。
“皇上……”
沉默中,床榻上只剩一把骨头的人泪流满面,抖着嘴唇。
“朕在”
赵元汲立在窗前,颇为怜悯盯着她。
素贵妃拼命抖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赵元汲不得不凑到她唇边仔细听。
“怡安……是好孩子”,素贵妃断断续续。
“她已经许了人家,只等着及笄,便可下降安国公府”
“这孩子老实,别人欺负她也不说,什么委屈都爱往肚子里咽,请皇上看在臣妾的份上”
说了一大段话,素贵妃气喘吁吁,歇了片刻她还是继续。
“请皇上好好照看着些,别让人欺负她”
“她是公主,自无人敢欺负,你放心”
看了看旁边早已羞红脸的女孩儿,赵元汲语气淡然。
“那就好”
素贵妃心满意足闭上眼,像了了一桩心事,死也能瞑目了似的。
屋里药气渐浓,宫人们熬的药想必到了火候。
赵元汲看了看四周,长叹口气,叮嘱了几句‘好好休息,朕改日再来看你’,转身离去。
方子开好,病情斟酌完,太医们也离开。
就连外面那些装模作样想要见巴结素贵妃的人全都离开,只剩下怡安孤零零站在床头。
“母妃!”
女孩泪流满面跪了下去:“您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以后女儿可怎么办?”
素贵妃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凹进去的双眼充满慈爱。
“已经跟叶娘娘说好了,她会照看你的,还有你的父皇,他虽然忙碌,但终究是你父皇,不会不管你的,好孩子,你要听话”
怡安哭着摇头,只是说不出话来。
时近傍晚,天边的火烧云烧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不甘褪去,漫漫长夜终于到来。
忙完一天的事,叶思娴匆匆忙忙赶到长宁宫。
“不好意思,是我来晚了,白天实在没空”
退下身上的薄绸斗篷,叶思娴熟稔在床边坐下。
“怎么又瘦了,今儿个怎么样?”,最后一句话是问向怡安的。
十几岁的小姑娘哭得两眼红肿,还是上前规规矩矩行礼。
“回叶娘娘话,母妃今日还是没吃几口饭,燕窝粥也只喝了两口”
“白天太医来开的补身子的药倒是喝了几口,可没过一会儿就尽数吐出来,再喂就喝不进去了,这可怎么好呢?”
怡安急得又要落泪。
忍不住拍了拍小姑娘的肩,又看了看床榻上一心求死的素贵妃,叶思娴心底一沉。
“好孩子,你母妃一定会好起来的,你放心”
“天色不早,你先下去歇息吧?”
说着挥手叫嬷嬷进来把公主领走。
怡安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离开她心心念念的母妃。
……
室内灯光幽暗,照在两人的脸上显得格外沉重。
素贵妃耷拉着的眼皮终于睁开,空洞洞盯着叶思娴的脸。
“东西带来了吗?”
明明酷暑六月,她的声音却清冷得像寒冬腊月的寒冰。
沉默许久,终于躲不过,叶思娴点了点头。
“带来了”
“快拿来”,素贵妃撑着身子起来,伸手问她要。
“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一步,没有回头路”
叶思娴神色格外庄重,眼眶逐渐赤红。
“自然想好了,白家青史名留,我身居贵妃,抚养公主成人,现在正好功成身退”
她思路极其清晰,语气也足够果断,显然的确做好了准备。
“你不想……再见他一面?”,她又问。
提到宋承佑,素贵妃脸色果然一变,继而苦涩。
“今生无缘,若有来世,我们必定能成一对神仙眷侣”
“他发妻亡故这么久,想来也已经走出伤痛,将来自可再聘良家女子做续弦”
连宋承佑都能放下,素贵妃当真已经做好了决定。
“别犹豫了,娴娴,你我姐妹这么多年,当知我的脾气,做了决定的事不可能改变”
“娴娴,快拿来吧”
这个当口,她即便立刻就死,也绝不会引起谁的怀疑。
素贵妃果然像她说得一样,病重,然后故去,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拭去眼泪,叶思娴郑重其事从袖中拿出一只白瓷瓶。
通体雪白,以红木塞口,里面装得,正是毒药。
“这是鹤顶红,我花了好大功夫从宫外偷运进来,一滴就足足以要人命,如果你想好了,就……”
说不下去,叶思娴垂着泪别过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