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义成看了密信,心中暗惊,思索片刻,缓缓道:“东翁,学生倒是认识一个人......”
胡三泉是个干脆性子,当即道:“什么‘东翁’不‘东翁’,‘学生’不‘学生’的,你我相交多年,不必客气!”
秦义成当即改口:“大人,我有一位姓柳的远房亲戚,如今正在皇陵,与端王一起随着前科探花金凌云读书......”
胡三泉闻言大喜:“你所说的这个姓柳的远房亲戚,莫不是端王的同窗兼幕僚柳翎?”
秦义成微笑:“正是柳翎。”
胡三泉摩拳擦掌:“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正要说话,贴身小厮胡桂在外面道:“启禀大人,胡杨来寻秦先生,说是有一位姓柳的拿了拜帖求见先生。”
胡杨正是胡三泉拨了去伺候秦义成的小厮。
胡三泉一听,抬眼看向秦义成。
秦义成当下道:“送进来吧!”
看罢拜帖,秦义成把拜帖奉到了胡三泉面前:“大人,来见我的人正是柳翎。”
胡三泉虽然不能写字,一般的字还是认识的,他看了一眼:“我陪你一起去会会这位柳翎!”
秦义成吩咐胡杨:“你去引着柳公子在书斋等我。”
胡宅花园甚大,花木葱茏。
胡三泉和秦义成分花拂柳,往秦义成居住的东北角书斋而去。
到了书斋外,胡三泉一眼便看到一个凤眼朱唇身材高挑的白衣少年正和小厮胡杨说话,心下一惊——这有名的柳翎柳先生居然如此年轻,如此清俊,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柳翎见秦义成与巩县赫赫有名的胡三泉胡大官人一起过来了,有些惊讶,面上却丝毫不显,满面春风上前厮见了,彼此寒暄着坐了下来。
这位胡大官人前世和他的交集并不多,因为太尉府的关系,柳翎倒是知道胡大官人的结局。
胡大官人攒了好大一副家业,结果因为纵欲无度,三十来岁染上了花=柳病,一命呜呼去了,偌大的家业也一两年内就烟消云散了。
聊了片刻,柳翎几句话就打发走了胡大官人,书斋里只剩下他和秦义成了。
柳翎把话题引到了素梨身上:“表兄,宅子如今安顿好了,为何还没去接素梨娘俩过来?”
秦义成有些尴尬,道:“我这里虽然拾掇好了宅子,却没有做杂活的人,她们母女来了,怕有照管不到之处。我打算等贱内生产罢,再接她们母女回来。”
柳翎没想到秦义成这么没用,连素梨都斗不过,当下瞥了他一眼,心中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秦义成总觉得柳翎看自己那一眼有些不对,却也没多想,只是讪讪地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柳翎微微一笑,道:“表兄,这有何难,有人送了我几个侍候的人,我又在读书,到底用不着,我送一个过来,表兄正好送去伺候素梨母女。”
秦义成闻言大喜,忙放下茶盏:“啊,这可怎么敢当——”
就算是未经调-教的粗苯丫头,身价银也得五六两银子呢,更何况柳翎是端王身边的红人儿,能送到他手里的人,哪里会差了。
柳翎笑容和煦:“我们是自家亲戚,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只是——”
秦义成当即看向柳翎,等待柳翎下文。
柳翎做出沉吟之态,道:“素梨年纪虽小,气性却大,倔强得很,她若知丫鬟不是表哥您买回来的,怕是不会收......这样吧,到时候我让小厮把丫鬟的身契拿过来,表哥亲手交给素梨收着就是。”
秦义成没想到如今已非昔日阿蒙的柳翎这么关怀自己,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当下慨然应了。
到了下午,柳翎的小厮秋枫果然领着一个白衣衫蓝布裙的丫鬟过来了。
他笑着行了个礼:“秦大爷,这丫鬟名唤春颖,今年十三岁了,这是她的身契,您先收着吧!”
秦义成把丫鬟叫过来问了几句话,见这春颖鹅蛋脸双眼皮,中人之姿,话语不多,心中满意,便拿了一钱银子给秋枫做赏钱:“回去多多上覆你家公子,就说人我收下了,先安顿在这里,明日我送她去陈家庄。”
秋枫笑了,伶牙俐齿道:“秦大爷,我一个相熟的朋友正好要去陈家庄西边的何庄,顺路送这妮子过去,就说是大爷您让捎去的,再奉上大爷您的亲笔书信,岂不省了大爷您的事?”
秦义成乐得自己省事,便道:“如此甚好,只是麻烦你了!”
他吩咐胡杨准备笔墨纸砚,提笔写了封信交给了秋枫。
秋枫谦逊了两句,接过书信,便带着这个名唤春颖的丫鬟出去了。
素梨和王四儿出城回陈家庄,路上路过卖桶子鸡的铺子,又买了个桶子鸡和半斤花生米,又在酒坊内买了两瓶桂花酒,这才赶着车回陈家庄去了。
因路上在车里睡了一路,素梨回到家倒是精神了,洗了手脸便去后面制作薄荷香油
了。
她午饭也没吃,整忙了半日,到了傍晚时分,这才出了被她改为作坊的小楼。
王四儿正提了一壶茶往花圃送,见素梨出来,忙招呼素梨:“你在里面也忙半日了,出来见见日头吧!”
素梨笑着迎了一声,和王四儿一起往花圃走去:“姥爷和舅舅还在里面干活?”
王四儿看了素梨一眼,见她气色甚好,没有疲累之态,这才放下心来,口中道:“舅舅被金大人别业的人叫去修剪花木了,如今就姥爷在花圃里忙呢!”
素梨知道如今河对岸的金大人别业是自家的大主顾,单是花木盆景这一项,这个月别业就在陈家订了二三百两银子的货,自是怠慢不得,便不再多问。
陈老爹正在花圃北端忙着扦插玫瑰枝条,见素梨过来,忙道:“素梨,最北边那丛灌木该浇水了,你去浇一下水。”
素梨一听,就知姥爷说的是那丛据说能解毒的传家宝,忙拎了水桶就去河边打水了。
给灌木浇罢水,素梨在夕阳中观察那丛灌木,发现上面结的青色的小圆果实变大了一些,先前有绿豆大小,如今已经长到花生米大小了。
这些圆圆的玩意儿能把赵舒治好么?
那样一个温和善良的人,却因为幼年身中剧毒以致身子孱弱,受尽苦楚......
希望他身上的毒能解掉啊!
此时河对岸别业花园内,素梨心目中“温和善良”的赵舒提笔蘸了朱砂,却没有立即落笔——他这一落笔,可就是几百条人命。
枝江河道总督范武勇,克扣河工银子,贪污治河款项,贪墨银两五十万两。
这且不说,他居然敢介入朝廷党争,阻拦往东北运送军粮的船只,以至于延误战事,牺牲将士性命。
抄家灭门已经是便宜他了......
赵舒提笔在密折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刘兴隆拿了赵舒的印章盖上,当着赵舒的面密封,然后退了下去——他今晚出发前往京城。
旁边侍立的阿保这才上前收拾了笔墨纸砚,服侍赵舒躺下。
待赵舒睡着,阿保这才出去了。
他令小厮拿了些茶水果品,径直去见正修剪月季枝条的陈三郎。
见陈三郎正在忙碌,阿保忙招呼道:“三郎,过来歇歇吃杯茶!”
陈三郎答应了一声,拿着剪刀走了过来。
阿保给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忙送上温水和手巾,伺候陈三郎洗手擦脸。
陈三郎有些不好意思,收拾得清清爽爽走到大树底下,在阿保身旁的木椅上坐下。
阿保先递了一盏茶给陈三郎吃了,又拿了两个洗好的桃子,给了陈三郎一个,自家一个,两人一边吃桃一边聊天。
聊了几句家常之后,阿保寻机问陈三郎:“三哥,你家素梨现如今还没说亲事吧?”
陈三郎吃着桃子道:“她还小呢,再等两年。”
阿保笑了:“才十四岁,是小呢!”
陈三郎又道:“不过素梨毕竟十四岁了,明年就要及笄了,家里也在帮她相看。”
阿保笑眯眯道:“不知道素梨姑娘想嫁什么样的郎君?”
陈三郎想了想,“扑哧”一声笑了:“第一条,得长得好,长得不好素梨绝对不喜欢!”
阿保也笑了,心道我家王爷生得好,这条符合,口中却问:“第二条呢?”
陈三郎笑:“素梨打算成亲了也继续做生意,若是对方是生意人家,那就最好了——她如今正相看的人,就是做瓷器生意的。”
阿保挑眉:“做瓷器生意?不知是哪家呀?”
陈三郎笑:“事情还没成,我不和你说!”
送走陈三郎,阿保叫了小厮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待小厮出去了,他这才回了后花园书房。
陈家一家聚齐,正在用晚饭,就有人顺路送了个丫鬟过来,说是城里秦秀才让人捎过来的,还带了封秦义成的亲笔信过来。
素梨心中纳闷,接过信看了,发现的确是她爹写的信,只得暂且收下这个名唤春颖的丫鬟,安排在前院西耳房住下。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改为每天下午六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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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嫁(5)
这些时日陈氏的腿脚略有些浮肿,素梨便每晚给陈氏泡脚并按摩腿脚。
晚上素梨服侍陈氏泡脚,娘俩又提起了春颖这样丫头。
素梨纳闷道:“娘,我还是觉得我爹没这么大方,明明有我侍候你,他会肯花好几两银子给你买这个丫鬟?”
陈氏默然。
她再依恋丈夫,也不能睁着眼说瞎话,素梨她爹可不是这么体贴的人。
第二天素梨叫了春颖到一边,问她家里的情形,为何被卖,是谁去买的她。
春颖怯怯道:“姑娘,我从小被人牙子拐来的,不记得家里的情形了。”
她想了想,又道:“去牙婆那里买我的是一个小厮,他带着我就去见大爷了......”
素梨什么都没问出来,也不着急,便另寻了王四儿过来,交代了一番,让王四儿进城去了。
一直到天黑,王四儿才从城里回来。
他把给素梨买回的笔墨纸砚交给素梨,这才道:“素梨姐姐,我都去问了,春颖确实是人牙子拐卖来的,养了好几年,被你爹派小厮买去了。我按照你的交代,又去白玉兰胡同的胡大官人家寻你爹,你爹也说是他买的。”
王四儿又从袖袋里掏出叠得齐齐整整的身契递给素梨:“我按照你说的去寻你爹,你爹倒是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