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7 章

但眼前这清汪汪的潭水又太吸引人。

让沈绛觉得自己身上更臭更黏了些。

他又看向萧尹,却发现他背对着自己向着另一边水面走去了。

真是……体贴的很。

沈绛抿唇笑笑,又走远了一些,解开外衫,直接穿着里面的单衣便跳进了水中,冰冷的水激地他喘了几口深气,待适应了这冰水之后,他解开了头发,沉入了水中,在水潭中游了个来回,沙海中带来的炎热登时都消解了不少。

最后,他蹲跪在水边,对着水面,整理自己的仪容。

水滴顺着发丝落入水中,一圈一圈的漾开着,少年的轮廓似乎更加鲜明了些,眉弓下的眼眸越加的深邃,粟色的头发在明艳的阳光下几乎闪着红色的光泽。

“小绛。”萧尹也浑身湿淋淋的走来,素白的单衣打湿之后也几乎半透着,贴在他肌肉紧实的身躯上……

“嗯?”

沈绛抬起头,手里还捏着柄柳叶刀。

水汽未干的眼眸被阳光刺得微眯着,他抬起手,遮挡了下刺目的日光,半湿的衣袖便滑落至手肘处,露出了系在腕上的那一枚晶亮的梅花钱。

萧尹心中已然软的一塌糊涂了,他在他面前坐下来,勾起他的尖细的下巴,自然而然的噙住了那软热湿润的薄唇。

潮湿的黑发与粟发交缠在了一起,凸起的喉结不时地滑动着,气息又渐渐地沉重……

“唔!”沈绛忽然皱着眉头移开了脸庞。

“嗯?”萧尹面带询问。

沈绛举着自己手指,对着咬了指节一下,然后又抬起另一只手,将指尖夹着的那枚柳叶刀晃晃,对他挑挑眉。

萧尹失笑,是胡渣扎到他了,便欲伸手去拿他那柳叶刀。

沈绛却将夹着刀刃的手指向后一挪,并不递给他,又对他一抬下巴。

萧尹笑得眼睛都眯起了,乖乖地抬起了脸庞,将自己的脖颈全然展露在他面前,颈下一根细细的丝绳,系着那枚三思堂的小印。

沈绛在指间灵活地转了几下锋利的细刃,捏住,对着他的咽喉上方缓缓伸过去。

他半跪在他身前,刮得十分小心认真,浓密的睫扇盖住了眼眸,轻轻的颤动着,高挺的鼻子下的嘴唇泛着润泽的水汽,嘴角微微抿着,毫无旁骛,仿佛只是专注在刀刃上,微凉的指尖不时触及温热的肌肤,时而靠近将缕缕气息若有似无地喷出。

刀锋一下一下划过,却如同羽毛一般轻雅,温柔的,小心的,每一下都如同爱抚……

萧尹眼眸低垂着,长眉和睫毛黑得发蓝,狭长优美,如云间轻褶,水中微波,含着柔情流连在眼前人的面容间,而后,目光又从那专心的脸庞缓缓向下。

日光下,那原本暗粟色的发丝几乎变成了红棕色,如同斗篷一般披洒在那瘦削的身躯上,鬓发间的水流贴在瓷白的肌肤上蜿蜒而下,到了那锁骨的凹陷处,积成了一处小小的水洼,随着他轻微的动作又溢出,再向下而去,将前胸的衣料渗得更加的薄透……

萧尹的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别动……”沈绛空出一只手打了他一下。

“刀很锋利,会划出血的。”

“这刀上,不是涂了毒的吗?”这柳叶刀是他一向藏在袖中的暗器。

沈绛眼眸流转,抬起一闪,而后抿唇一笑,“对啊,见血封喉,你怕不怕?”

萧尹忽然捂着自己的胸口,略有些夸张地虚弱起来,还蹙起了两道入鬓长眉。

“已经中毒了,这如何是好?”

沈绛忍不住笑道:“那可遭了,我的毒,从来都无药可救。”手指间的动作却依旧轻柔,时而又伸进一旁的水中,微微荡了荡。

侧颜低头之时,一撂发丝滑到了前额和腮边,遮盖了他的眉目,只看得见那泛红的嘴唇带着一丝调皮微翘着,小巧的下巴之下,衣襟懒懒地散开,随着他的动作,不时的会漏出些极好的风景。

这些时日,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萧尹发觉搂着他的时候,都不用太弯腰低头,嘴唇就能碰到了他的头顶,力气也大了不少,看来过几年以后,不大容易制得住他了。

那只能换种法子了……

萧尹忽然倾身向前,揽住了他的腰际,还不等沈绛惊呼出声,刀锋便被他叼在了口中,吐在了一旁,“无药可救,就无药可救吧,这毒,我可一点都不想解……”

沈绛被他揽住了后背后仰着,只得抓着他肩上的衣料,勉强半撑起身体,道:“还没完事呢。”

萧尹将手指从自己的鬓角摸到了下巴,并不扎人了,便扣住了怀中人的后脑,话语逐渐呢喃。

“来不及了,毒发了……”

最后,日头略有些偏西了,刚才洗过之后,放在石上烘晒的那两件外衫都已经完全干透……

沈绛伸出手臂欲去够自己的外衫,又被人给拖了回去。

“别了……”话语拖着疲惫的余音。

“下次,还敢不敢自以为是的跑了?”这话音里透着一股恨恨的深息。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了……”

“再说一遍!”这回声音已经更加切齿,伴随着一声惊呼,而后便是漫长的喘息。

沈绛的眼角都湿润了一片,一滴晶亮的泪水滑下脸庞,流到了下巴,混着汗水,滴到了颈下紧贴的肌肤间。

“这会儿我就算答应了你什么,也、也是不作数的!”

他的话音已然颤抖的不成样子,手指胡乱的抓挠着。

“不作数?!嗯???”又是一下用力。

“萧尹!你他娘的疯了!”沈绛登时头皮发麻,直吸冷气,几乎是在尖嚎。

而后很快,声音便断断续续起来,哭声越来越细碎,手臂无力地勾着那修长的颈项。

“别、别……”只是零乱地发出一点碎音。

最后,连这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良久,萧尹将几乎昏沉的人打横抱起,步入水中,骤然的冰凉让沈绛猛地缩了下身体,眼睛也蓦地睁开了。

“放松些。”萧尹柔声哄道:“不清理干净,等下又难受不自在了。”

沈绛抓紧了他的衣襟,将脸埋在他怀中,随便他处置了。

日头已然西斜,减了灼人的烫意。

沈绛支着手臂,懒洋洋地躺在水边平坦的石上,看萧尹去将空了的水囊都灌满了水,塞进了骆驼背负的行囊里,又去拿了他的外衫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轻问道:“好些了吗?”

沈绛干脆将头枕在他的膝上,侧卧着不去看他。

“不好。”

还带着些怨气。

萧尹忍俊,俯身在他耳畔轻道:“真的?那……”

某些人不大高兴地举起根手指放在他唇前,“嘘——!”

萧尹见他又开始不自在了,便不去逗他了,只轻轻着抚摸摊在膝上的那一大片浓密的发丝。

沈绛转过身来,仰面朝上,抬着手在他的下颌处来回着。

“阿尹……”唤得情肠百转,微哑低沉。

他若不装作女子,故作娇声,平日里的声音更加清脆一些,带着少年的那种抑扬顿挫,爽朗地好似春日拂过旷野的清风。

萧尹捉住了他淘气的手指尖,放在唇边温着,“今日在这里歇一歇再走吧。”

沈绛的脸微热了热,他是需要休息的……

他又缩回了手指,垫在腮下,望着遥远的远方,轻声道:“阿尹,我的风景,美吗?”

他这般问道。

沙海若是收起了她残酷的一面,宁静地不见任何莫测的危机,柔软的沙面如同绸缎一般向着远方蔓延。

此刻斜阳如辉,越加凝重壮阔。

萧尹答道:“美不胜收。”

沈绛便坐起,手臂指着斜阳方向的远山又道:“那边山岔的方向,应该就是天山的岭口了,过去之后,大约再有两天的路程,就到了月氏。”

他说得不急不缓。

“月氏北上,是苏特,南下是贵霜,西去经过两河邦,便是波斯国了,大邑人则是从更加遥远的西方来的……”

“小绛……”但萧尹听出他话中有悠远渺渺之意,那凝望远方的双眸微微眯起,深浓的睫羽依然遮不住眼眸里闪烁出的光芒。

他索性站了起来,面对着他,双臂张开。

风,从他的身后而来,扬起了被斜阳照得一片深红的长发,衣袖与衣摆翩卷翻飞,似若要凭风飞去。

“阿尹,我在这片天地长大,你看这里天高云阔,黄沙漫天,雪峰巍峨。”

“中原对于我来说,更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乡,我不是江南的名士之子,我只是西河城中的一个街市混混,做不了你的‘王妃’……”

说着,他转过了身。

这次他能不能从苏特活着回来,还两说……

萧尹猛地上前将他拉了回来,“如此不愿意吗?”

“不、不是,我……”

在萧尹深深地注视下,他开始有些慌乱起来,“我、你,你也知道的,人离乡贱,对不对?我一个外乡人,在中原过得其实不是很习惯,之前京都整天下雨,又冷又潮,真的特别不舒服,而且我喜欢吃烤饼,还有羊肉炊饭,你那都没有,其实我也不喜欢一直扮成女人的样子,但是你也知道的啊,我不装扮装扮,你瞧我这副样子,是不是越来越像粟特人了?这么显眼,你想想,你是断袖已经够让人说闲话了,还是同个蛮夷之人,再说……”

萧尹已经把他的脸扣了过来,堵住了他滔滔不绝的嘴巴。

话很多,都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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