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晓得,院落里忽然传来声怒喝:“来啊,给我打断他的腿,开出军情,谁敢劝老子现在就杀了他,钱利民给我动手打。”
院落里随即响起声惨叫,以及木棍断裂的声音。
无垢不禁大吃一惊,但等她跑下楼,钱利民等已经将阿青拖出去押回沪上去了。
周遭人都面色惨白的低着头。
这个时候也就枕边人敢劝暴怒之中的沈炼辰。
苏无垢一直记得阿青鞍前马后的好,印象里,阿青也不是个碰这些的人。
就算是,让人家改还不行吗?
她去拉丈夫的手,沈炼辰猛的瞪着她:“上去!没你的事。”
“你,你和我凶。”
沈炼辰气绝:“再废话我就纳妾。”
好吧,苏无垢掉头就走,沈炼辰捂住额头心想你不懂,我也不愿意你懂这些。
与此同时,惨白着上车的阿青正在骂钱利民:“既然是做戏你还真打啊。”
“阿青啊,我担心啊。”钱利民却没有和他嬉皮笑脸。
这场戏是做给其他人看,然后等着传出去的。
阿青要去的地方,是上海。
他会以碰鸦片后被沈炼辰发现,而后被逐出门户,然后流落在沪上,等着张啸林等招揽的过程来走。
这苦头或者会白吃。
因为张东珍不上当。
又或者,会危险,因为张东珍会拿他的小命来反戏沈炼辰。
只有三分之一的可能,张东珍会同意张啸林用阿青,而后阿青会打进他们的圈子去。
且这一切的目的,只为了晓得张东珍什么时候离开沪上。
钱利民的脑袋不懂沈炼辰玩的算盘,他只觉得这样的话太冒险了。
阿青其实也不懂大哥的安排,但沈炼辰要他去死他就去死呗,不是沈炼辰他没有现在的一切。
知遇之恩之外,他佩服沈炼辰佩服的五体投地,为他作甚也都是心甘情愿。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执行了。
阿青听的明白钱利民的担忧,他笑道:“放心吧,我从小就吃苦,所以只要想到从前的事情,自然就会体会到被逐出门户后的心情,再说了,你应该说还是三分一的可能我没有事情,是不是?”
“可是…”
“可是什么啊,我和你说,你到了上海对我可别手软,看场子的都是人精,要是你流露些不舍,那就完犊子了。”
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估摸是沈炼辰从北边回来,周献汉又在这边住了些天的原因吧。
现在南京军情总部的人时不时总憋出些东北话来。
钱利民只得和他扯其他事情闹腾。
阿青却心不在焉的想着从前。
他家里本来就很穷,从小吃不饱穿不暖。
等他盲目的跟着村里人来到上海滩,先做的事居然是讨饭。
你见哪年间的人,对要犯的有好脸的?阿青小,被打骂驱逐是正常的,偶遇到心善的给些吧,还要给带他的人上供。
这尼玛半个脏馒头的干净芯子,都得给人家挑了吃掉。
遇到人家心情不好,还给你两耳光。
才出来的阿青胆小也怂,任由打骂,对方就上头了,有天那厮以为阿青睡着,居然和周遭人商议明日将阿青的手脚剁了,然后装成他的残废儿子,想必这样能弄到更多的吃点。
辛伟明想用礼义廉耻引导国人也不是没有道理。
人无知且穷之际,真的丧心病狂的很。
阿青吓得的连夜出逃,误打误撞被十六铺码头上的人收了,再因为跑腿送东西认得马祥生,然后慢慢才有的今日。
这些往事说来已是十年不止,阿青却才二十左右。
放在后世,他此刻本还是个年轻的学子吧,不过世间总有特例,比如沈炼辰此刻都是上校了,上哪儿说理去。
一路再无话。
次日,当华灯初上,一辆车忽然停在了大世界门口。
看场子的人正要说话,见上面下来两个汉子,将个人如麻袋似的揪出往地上一丢,然后骂了句“以后别说认识我们长官”便扬长而去。
上海滩上瘪三挨打吃苦头的情况不要太多。
开始大家也没稀奇,但等其中有人看到这个拖着瘸腿的居然是阿青,这下大世界上下都轰动起来。
阿青艰难爬起来后,往外就走。
马祥生也传下话不去管他。
马祥生是真不知道情况,他是被沈炼辰电话勒令的,其实马祥生不舍得。
抽鸦片是多大点事,值得这样么?要这个杀星去和沈炼辰这等超级魔头吵,他不敢,但阳奉阴违他还是敢的。
于是没会儿他就悄悄安排弟兄,跟上阿青,准备给他点钞票再带他去了地方养伤。
但下面人很快气愤的来回报,说阿青是个神经病。
“老子要你们可怜?我告诉你们,我为沈炼辰做牛做马做了狗,就因为我碰了下那玩意想弄点好处,这特么就这么对我?他分明是因为袁克文死了,憋屈,就拿狗来撒气。还有,祥生哥为何不亲自来?是啊,我落魄了嘛,不值得嘛。”
“不是的,阿青,是沈长官亲自电话祥生哥不得管你,可祥生哥舍不得。”
“不要说了,妈的巴子的,他手长,他是新贵,他了不起,我是狗,还是断了腿的狗,我不要人可怜。”阿青说的声嘶力竭泪流满面,而后一瘸一拐的走。
马祥生的弟兄要拦他,他竟直接两耳光打来。
换谁一片好心遇到这种回报都要哆嗦。
那两弟兄被气的回来就和马祥生汇报,汇报是还加油添醋。
这也是因为,马祥生要是再用阿青的话,他们怎么上位呢?换做他们心中没气,那不会有这个算计,但市井中人做事从来翻脸那就翻到底,于是他们才这么做。
马祥生听后连连叹息,只能先算了。
阿青被沈炼辰打伤后逐出门户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上海滩,自然是幸灾乐祸他的居多,而张啸林很快也听到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