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不敢笑出声。
只能借机将东西递去，还得照顾文人的臭脾气，给对方台阶道：“苏叔，我知道你风骨峭峻不畏强权，但在周佛海这等无用之辈帐下做事明显是委屈了您的知识才干。所以小侄冒昧，请我们处座出面为您在民政部的福利署找了个岗位。您不要忙着拒绝，这个呢，既是晚辈的心意，也是我们军情处对您和程叔的一番补偿。您拿着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送礼都送的这么累。
沈炼辰自己说完这套屁话，自己都觉得寒碜。
苏无垢却很喜欢他照顾自己父亲感受时的细致。
苏博安接过这东西后，看着空白的委任状有些诧异。
沈炼辰解释道：“小侄是怕您不同意，所以不敢先斩后奏。您要是同意，便请您自己亲笔签署，小侄才敢拿回去操作。”
“也就是说事情还没有定？”苏博安听懂了似的问。
沈炼辰猛摇头：“当然定了，那个位置除非您无人可坐，只有您不要了，才轮到其他人。”
程志成看姐夫还在拿乔，有点火了，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重重的点了姐夫一句：“你还犹豫什么，就谈待遇和福利方面来说。民政部也比教育厅要强的多，更何况民政部直属领袖统御，就发展前途来说也是好的啊，何况还有小沈的一番心意在其中，你难道不懂小沈的功劳都是拿命搏来的？人家晚辈给你这份好处，你要是还拒绝的话，我都要寒心。”
时年，教育部和民政部在常凯申心中的地位确实不太相等。
因为中央政权还未令达中原，如今军事为重，财政民政则为辅。
财政是钱，民政是根。
教育却是安逸之后才能谈的东西。
所以程志成才有此一说。
苏无垢的妈妈听弟弟这么说，也懂了其中的奥秘，她便催促丈夫：“赶紧签字。”
苏博安却还端着，和周围都摆摆手，然后一本正经的问沈炼辰：“小沈，我签字容易，但我先要问你几件事。”
“……”
“你将来可会上战场？”
“不会，我是军情出身，只会在反内外间谍这部份做文章。”
“你的志向又是什么？”苏博安问，还特地说明：“我问的是你具体的职业发展的方向。”
“处座之下，万人之上。”沈炼辰毫不犹豫的道，然后加上一句：“如今军情击败党务后将划归参谋本部，但迟早要独立出来。而现在时局混乱，无论国内外都用枪杆子说话。军人的地位会越来越重，军情的地位自然也会越来越高，所以我立志在军情扎根，努力向上，绝不会好高骛远或见一山去一山。”
程志成旁观者清，本要阻拦的他现在也闭嘴了，因为他明白，姐夫这些话是为苏无垢问的。
沈炼辰再好，但时局如此，要是他立志带兵的话苏博安是不肯接受他的好意的。
因为战场凶险。
可这些平民百姓哪里知道，比起前线来说，军情工作的危险性也不遑多让。
强横如戴雨民，以他的地位都需小心翼翼。
在抗日期间，执行刺杀汉奸这些任务的军情子弟，更是牺牲了无数。
文人曾说，华北之大，已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
其实武人们又何尝不会感慨，偌大的东亚竟无止戈之处呢？
苏博安听完沈炼辰的回答后，才放下心来，说：“坐办公室总是好的，我每每听那些大头兵说你干了什么，做了什么时，既喜悦其实也为你担心。”
他这句话说的很诚挚。
沈炼辰忙致谢，而后道：“但请叔父放心，炼辰从来只打有把握的仗。一开始是为出人头地而搏命那是不得已。如今晚辈既得下面的弟兄用命，上得处座看重，自然会往文职方面转变。下周我去念黄埔警政班进修，就是为转文职做的准备。”
“哎呀，那就好，那就好，那不是文武双全了吗？”苏无垢的妈妈眉开眼笑的道。
苏博安等也笑，然后他签字将材料递给沈炼辰，顺便拿出了丈人的架子说：“那这件事就让你费心了，我等你通知。教育部我还要去吗？”
“您都签字了，还去给他脸干什么。”沈炼辰捧他道。
苏博安呵呵一笑，忽然起身说：“我有些困了，你们年轻人聊吧，但早点休息为好，反正日子长呢。”
几个大人见他这态度，就也都站起，将空间留给年轻人。
当然了，程真是必须在场的，苏家的门风甚严，能做的这样的姿态已经是不容易。
沈炼辰却一把抓住程志成，说：“叔父您稍候。”
“还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叔父这些东西若无缺少，也只是让你回本。小侄建议你再增加些损耗，您放心，这也是我们处座的意思。至于官司，你让我去和党务的人算。总之呢，这个亏他们是不吃也要吃，所以您不赚白不赚。”
程志成的老婆还有些担心，说：“小沈，这样好吗？”
“徐恩曾遇到我都没辙，我收拾的就是他，您放心吧。”
程志成毕竟有担当的多，闻言道：“我就算客气，难道他们就领我的情不成，搞不好还让炼辰的长官看轻了我。行，我这就连夜修改，明天给你，你再把关就是。”
然后他加了句：“赚的，我这个做舅舅的也敞亮，就当给外甥女准备的些东西。”
他没说嫁妆，但就是这个意思，说完他哈哈大笑的带着老婆往楼上走。
沈炼辰却又喊住他：“叔父，你既是做生意的，那回头我带你去一趟上海，给你介绍杜月笙他们这些人认识，这样以后你做事，在官道有军情护着，在江湖又有月生哥护着，也就不会再发生这些破事了。”
程志成闻言一愣：“你认识杜先生？那你可知道恒社？”
“他邀我入恒社过，但我碍于军情身份只能和他做朋友。程叔您放心，只要我开口，他一定会答应的。”沈炼辰这句话绝不是吹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