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忘了?”
叶连翘愈加莫名其妙,伸手挠挠自己的太阳穴。
最近这段日子,她也逐渐发现,自己所拥有的记忆好像并不完全,许多明明发生过的事,叶冬葵或是小丁香提起,她却半点印象都无。想来,要么就是记忆有所缺失,要么就是某些事,从前那个真正的叶连翘压根儿没往心里去。
按照叶冬葵的说法,他们几个半大小子在一块儿玩的时候从来不带她,这便意味着,过去她与卫策基本上可算是毫无交集,那么他二人之间,又怎会有任何事“不能忘”?
卫策面色黑沉沉,堪比烧了几十年的锅底,唯独眼睛却是亮得灼人,朝前踏出一步:“你是在开玩笑?”
他个头本就生得高,又素来像个黑面神,冷不丁靠近,便使人觉得极有压迫感。叶连翘忙不迭往后退,茫然左右四顾,扯出个嬉皮笑脸的模样:“嘿嘿,要不……给点提示呗?我这最近脑子不大灵光啊……”
卫策死死盯牢她,许久未能从她脸上寻到半分端倪,她那神情看起来也实在不像是说假话……
怎么可能?那事距现在不过一年,对姑娘家来说,最重要的便是清白,这叶家小二是得没心没肺到何种地步,才能一股儿脑地忘个精光?
嗬,十有八九,还是因为田家姑娘,在心里偷偷生气吧?
想到这里他便觉得释然了,面色立时缓和,站直身子沉声道:“我说过的话向来算数,眼下你年纪还小……总之,我会处理。”
说罢,便转头望望村路,随便招手将一个人叫了过来。
“你去万家一趟,跟我舅舅说,衙门有事急召我回去,今晚不能去他家吃饭了,麻烦他们过会子让安庆兄弟送我娘回城。另外,再帮我带句话:我自己的事,自己有分寸,不劳他们操心。”
那人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庄稼汉子,认得他是万大叔的外甥,便笑呵呵道:“呦,这不是策小子吗?你看,横竖你都已经进了村,多走两步往你舅舅家去一趟有甚关系?衙门里事再忙,总不能不叫你吃饭吧?我晓得干你们这一行的辛苦哇……”
“我跟你很熟?”
卫策脸上一寒,打断他的话:“照我说的做。”
寻常百姓,对于他们这起“吃官饭的”都有些犯怵,那汉子听他这话不是味儿,心中陡生两丝凉意,再往他腰间的铁尺一扫,肝儿啊胆儿啊登时发颤,赶紧点点头:“行嘞,我这就去,这就去。”
扭头拔腿就跑。
叶连翘最见不得卫策这等明目张胆欺负人的行径,脸色便也有点不好看了,没兴趣再同他追根究底,自顾自牵起小丁香的手:“走,回家做饭。”
“叶连翘。”
卫策在她身后连名带姓地叫了一声,然而还不等他将后头的话说出来,叶连翘就看见不远处,许大嫂子领着春芽缓缓地飘了过来。
没错,真的是“飘”,她母女俩的步幅极小,几乎看不出脚在动,可速度却非常快,以一种低眉顺眼的姿态十分迅疾地来到叶连翘跟前,幽幽道:“连翘妹子……”
……这要是在晚上,叶连翘非给吓掉了魂儿不可。她当然知道这母女二人的来意,也没空再搭理卫策了,弯起嘴角:“许大嫂子,找我有事?”
“听丁香妹子说,你有法子医治那缠脚疼痛的毛病?”
许大嫂子弱弱地道,将春芽往前推了推:“最近这一个来月,为了你侄女缠脚的事,我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香,都快愁白了头了。你侄女跟丁香妹子虽然差着辈分,但两人感情却好得很,比亲姐妹只怕也不差甚么了,你既知道法子,能不能帮我们一回——眼见她疼得哭天喊地,我这当娘的,心里也不好受哇!”
许大嫂子这一口一个“你侄女”,让叶连翘听得浑身不得劲,立刻回身看了小丁香一眼。
今儿一整天,小丁香都跟她在一处,还未曾去许家回话,如今可好,被人直接找上门来了!
她在心中暗暗地叹口气,面上仍是笑着:“嫂子,这缠脚会把骨头扭曲变形,非常痛苦,即便用了药也只是使疼痛稍减而已。春芽一旦真缠成了小脚,往后别说帮你们下地干活儿,就算是走路都不便当——当然,我是外人,你家里的事,轮不到我来管,这样吧,你要是真拿定主意了,就去找些荞麦杆,格外配点枯矾熬水,每次缠脚之前,先让春芽把脚在里头泡泡,能有好处。”
“这样就行了?”
许大嫂子却是一脸犹疑:“我怎地记得,上回丁香妹子到我家来,说是还有一种熏蒸的汤药,效果挺好的?”
“是有这种汤药。”
叶连翘料定她会有此一问,淡笑一下:“不过,里面需用到好几种药材,得去药铺配,拢共得花上一两百文。嫂子若是有这个心,我可以把单子开给你,你置办齐全之后,让春芽带着药来我家就行。”
忙她自然是愿意帮,但钱,你们得自己出。
那许大嫂子闻言,顿时露出一脸为难,搓着衣角小声喃喃:“连翘妹子,我家里是啥景况,你还能不知道?人都快吃不起饭了,哪有余钱买药哇!我晓得前些日子你挣了不少钱,这一二百文对你来说不算什么,我家却要吃上好几天哩!唉,我也懂,不能叫你替我们出钱,可实在是……你看这样行不?我家里有只下蛋的老母鸡,回头我给你抱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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