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4节

萧暥:“将士们都是粗人。”

谢映之:“无妨。”

萧暥深吸一口气,看着谢映之雪白的衣衫:“十天半个月都不洗澡的!”

谢映之淡淡抬眼:“还有么?”

萧暥:……

谢映之:“伯恭,带路罢。”

第423章 泉林

燕军大营

庞岱眉头紧皱地据坐在案前,案上摊着一张地图,两旁肃立着诸位副将参将,皆面色凝重。

这一战他们损失惨重,萧暥用兵狡诈如狐,神出鬼没,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他会出什么偏招奇招。

就在庞岱愁眉不展时,一名小校在帐门外报道:“将军,主公的特使来了。”

庞岱心中顿时一沉,特使一般都是北宫达身边的心腹。经常由铁鹞卫担任。

铁鹞卫是一支特别的军队,人数不多却个个身怀绝技,主要负责密探、监视、暗杀等工作。派遣特使前来充当监军,说明主公对前线战事非常不满了,想到这些,他立即出帐相迎。

那是一个精瘦黝黑的男人,目光阴沉犀利,“铁鹞卫都尉徐放奉命前来监军。”

庞岱赶紧迎他进帐,然后将战事汇报了一遍。

徐放代替北宫达训斥了庞岱作战不力,接着道:“主公为将军派遣了一位军师。”

他话音刚落,一道瘦长的人影悄无声息地从徐放背后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没有脸的人,戴着一张惨白瘆人的面具。即使是庞岱这种久经沙场的猛将,看到此人的第一眼,也不由从心底生出一股恶寒来。

那人用砂纸磨刮般沙哑尖利的声音道:“敝人东方冉,听候将军的派遣。”

庞岱谨慎地回道:“先生是主公派来的军师,还请先生指教。”

东方冉道:“战况来时我已听闻,此战失利不怪将军,乃萧暥狡诈莫测。”

庞岱不禁深以为然,不由郁恼道:“我摆开阵势等他,他没来,却绕道把我的营寨劫了,我赶紧率军回援,他又突然出现在我军后面,这不就全乱了吗?”

东方冉闻言干笑了两声,再看过来时目光中藏有阴戾的杀机,“我有一计,可助将军破敌。”

***

中军大帐,谢映之正在给萧暥施针时,斥候匆匆进帐,“主公,燕军有一批军需粮秣运到,正存放在十方谷。”

天气渐寒,萧暥营中正缺御寒之物,当下问:“防守如何?”

“三千余人。”

“这么少,何不劫之?”瞿钢道。

云越道:“不可,也许是设了埋伏在等着我们去。”

两人看向萧暥。

萧暥道:“天气渐寒,我们的御寒帐篷冬衣尚有不足。既然他请我,岂有不去的道理?”

闻言谢映之静静看了他一眼。

“额,先生,我就去打个快仗。绝不恋战。”

谢映之这回不再相信他了,淡然收针道,“既如此,我随你一同去。”

萧暥蓦然怔了怔:啥?

***

十方谷大营前烟尘扬起,一骑突入营中,还不等战马停住,马背上的斥候就一跃而下:“将军,萧暥率军来了!”

庞岱心中咯噔一下,按捺住心中的激动看向东方冉,东方冉从容道:“列阵。”

随即有小校站于高台上,挥动手中的旗帜,数千士兵纷纷按照指令开始移动。

东方冉道:“此阵名为八门金锁阵,分为生、伤、休、疑、景、死、惊、开八门,相互照应,击其一处,则左右呼应,击其左右,则四方呼应,最终会牢牢将敌人困死于阵中。”

庞岱看得目不暇接,连连点头:“此阵精妙,军师乃高人也。此役必能生擒萧暥!”

说话间,八门阵已经布好了方位,八门大开像一个张开的口袋,等待着萧暥率军杀入。

萧暥疾驰而至,在接近十方谷半里地时,他忽然勒住战马,同时高举右臂,他身后的数千铁骑顿时停止前进,展开队形。

随后萧暥策马上了近旁的山梁。

从山上俯瞰,就见大营内士兵虽然不多,却阵型俨然,旌旗飞扬,刀戟林立。萧暥知道这当然不是欢迎他的,他正寻思着该从哪里突入。

就听谢映之静静道:“此乃八门金锁阵。”

“先生还懂奇门遁甲之术?”萧暥惊讶道。

谢映之道:“略知一二。”

很快,萧暥就见识到谢映之的略知一二是什么程度了。

萧暥依他之言,率军从生门杀入,穿越惊门、疑门,直捣阵眼。八门阵的布局顿时就被捣成了一盘散沙。阵中人喊马嘶,陷入了一片混乱和相互践踏中,随即云越再率军从外掩杀而至。

此战大破燕军军阵,劫了十几车的粮草辎重,满载而归。

这一战庞岱损兵折将,他垂头丧气道:“先生,我说过萧暥狡诈如狐罢。”

“八门金锁阵乃奇门之术,变化无穷,不知道其中关窍必会受困阵中。”东方冉阴郁道,“萧暥营中当有人指点!”

庞岱浓眉紧皱:“此人难道比军师还厉害?”

一旁的徐放道:“据我铁鹞卫的情报,萧暥营中近来有一白衣士子,极为貌美,好像是军中医者。”

听到这里东方冉忽然阴恻恻笑出了声,庞岱被他笑得毛骨悚然,问:“先生为何发笑?”

“我早该想到,能破解我的八门金锁阵也只有他。” 东方冉止住嗤笑,叹道,“没想到在此地重逢啊!”

“先生认识此人?”

东方冉冷哼道:“既然知道是他,就不难对付了。”

***

三天后,萧暥的大营附近就来了一群流民,大约十来人,男女老幼都有,其中不少人身负重伤,自称是幽州逃难而来,在途中又遭遇了山匪劫杀,死伤惨重,余下的人死里逃生到了这里。

这些流民衣衫褴褛,饥寒交迫,疲惫不堪,乞求大军给点吃食和避寒之物。云越和士兵们都流露出恻隐之心,请示萧暥是否可以暂时收容,但萧暥断然下令,军营重地,不得擅入,并勒令其离开。

云越等只有遵命行事。顿时营外传来凄惨的哭泣声。

谢映之不忍闻道:“百姓扶老携幼,只求一停脚暂庇之处,将军为何不能相容?”

萧暥道:“两军交战,敌我难分,任何人皆可疑。”

谢映之道:“这些人多为老弱妇孺,且半数带伤,不似敌军细作。将军是否疑虑过甚?”

萧暥毫不通融道:“先生医者仁心,但军中自有规矩。”

谢映之轻叹,知道没有余地了,便道:“如此,请将军可否给我一日,容我治好伤者,再让他们行路。”

萧暥想了想,“可以,但他们不得进营地。”

谢映之道:“自然不会,还请将军借一顶军帐,夜间给他们暂避风寒。”

萧暥点头。

“多谢将军。”谢映之淡道。

接下来整整一天,谢映之都在营地外为伤员施治,直到黄昏。

纪夫子给他送药来时,萧暥问:“先生还未休息?”

纪夫子道:“伤患众多,师父只有尽力收治。”

萧暥让云越取来了他的披风,“秋夜寒冷,麻烦夫子交给先生。”

入夜,萧暥出营查看。

只见营门前点着火把,火光下,谢映之的白衣已经沾满了血污,他正蹲下身为一老妪包扎伤口,一边微笑着跟她说着话。萧暥先前给的披风则裹在了两个熟睡的孩子身上。火光照在他们脏兮兮的小脸上,乱世间的这一幕太过温暖,让萧暥觉得不真实。

谢映之没有察觉到他,萧暥觉得罢,也可能是不想理他了。谁让他如此冷酷无情。

但谢映之这样的人就算是生气大概也看不出来罢,依旧是如沐春风的一个人。

***

夜半,一轮寒月挂在树梢。

大营外,临时搭建的军帐中,月光下一团黑影悄悄动了动。

那是个精瘦的男人,左臂上还带伤包扎着,但这并不影响他行动的灵活性。

只见他推了推身边的两男一女,三人立即机警地坐起身来,趁着夜色悄悄地潜入林间。

他们迅速地来到一棵银杏下,刨开厚厚的落叶,挖出了事先藏好的刀剑和弓弩。

夜风吹拂,林间传来树叶沙沙的轻响。

大营门前,寒凉的月光下,草丛间忽然窜出了几条黑影,他们口中叼着刀,伏低身躯,迅速逼近大营。

嗖的一声。一支冷箭带着秋夜的寒意穿透了守护营门的兵卒的咽喉。

那人一声不响地从望楼上栽倒下来。

紧接着,嗖嗖嗖——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破空声。

几名守夜的士兵悄无声息地幡然倒地。

那条黑影乘机快速地打开了营门,然后其中一人两指放在口中吹响了一声尖锐的长哨。

黑暗的丛林里顿时窜出无数条黑影,马声嘶鸣。

“冲进去——杀——”

庞岱一声令下,士兵们如一群饿狼涌入大营,黑暗中无数森寒的刀光亮起。

可是几刀劈砍之下,他们立即就发现了不对劲,那不是刀刃切入肌骨的感觉,而更像是松软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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