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林晗雪为孩子穿好了衣裳,就见常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倒有些踌躇的样子,见状,林晗雪只问道:“怎么了?”
“夫人,”常嬷嬷欲言又止,只喊来奶娘将孩子抱了出去,才和林晗雪道:“帮主这两天可没闲着,什么香月楼,宜春馆之类的地方,他可没少去,这秦淮两岸的烟花女子可都是了不得,万一把帮主迷住了,让他带回了江北,那可怎么得了?”
听着常嬷嬷的话,林晗雪眸心微微一怔,她自小长在金陵,自然晓得香月楼和宜春馆是什么地方。
见她不说话,只为孩子将衣裳收起,常嬷嬷着急起来,只焦声道:“我说夫人,这样下去可不是事儿,要我说,您还是亲自去一趟,将帮主请回来吧,他这是在和您怄气呢。”
“夫人,”常嬷嬷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个丫鬟从外面走了进来,恭声道:“外面有位姓顾的小姐,说是要见您。”
闻言,林晗雪心里一动,一旁的常嬷嬷则是言道:“夫人,您可不能见她,她是顾家的人,这要让帮主知道了……”
“请她进来。”林晗雪向着那丫鬟看去,不等常嬷嬷说完,已是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是。”丫鬟匆匆退了出去,未几,就见一位身着洋装,容貌娇美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是顾家的六小姐,顾远霜。
“你先出去吧。”林晗雪与常嬷嬷吩咐,常嬷嬷闻言,只得离开了屋子,房间里便只剩下顾远霜与林晗雪两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喊你,”顾远霜看着面前的女子,眸心渐渐浮起一丝哀伤之色,低声道:“你再不是我嫂子了。”
林晗雪听到她的话,念起之前种种,心里只觉五味杂陈,她为顾远霜倒了杯茶,轻声说了句:“小霜,坐吧。”
听着这一声“小霜”,顾远霜的眼泪瞬间滚了下来,“你别这样喊我,林晗雪,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看见顾远霜的泪水,林晗雪心底一酸,她转过了身子,顾远霜却是不依不饶的冲到了她面前,和她开口道:“我来这,就是想问你一句话,你能对得起我哥哥吗?你凭什么要这样伤害他?是,我奶奶是派人杀了你父亲,她是对不起你,可我哥哥呢?当初在码头看见你父亲,他立马就命人住手了,奶奶犯下的错,你凭什么要哥哥来承受?你告诉我,你凭什么?”
最后那句话,顾远霜几乎是从胸腔里喊了出来,她的泪水落了一脸,只握住林晗雪的胳膊,逼着她看着自己:“自从你嫁到我们家,你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我哥哥对你怎么样?你在卧龙江跳了江,他在自己的船上放了一把大火,去和万毅光同归于尽,他根本就不打算活了!他的后背到现在还留着烧伤,那一仗,他的胸口和腹部都中了枪,德国的医生做了十几个小时的手术才把他的命抢回来!在他昏迷的时候,他喊得全是你的名字,可你呢?你却跟了万毅光,还和他生了女儿?林晗雪,你想过我哥哥吗?”
林晗雪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她看着面前的顾远霜,只哑着声音和她说了句:“你是要我装作没有发生过这件事,继续做你们顾家的媳妇,继续和你哥哥在一起?”
“你就算不和我哥哥在一起,你也不用和别的男人一起来伤害他!”顾远霜的心里难过极了,只含泪问道:“我不明白,我哥哥究竟怎么你了?你要这样对他?是,他是有错,他最大的错,就是不该这样死心塌地的爱着你!”
顾远霜喊出了这句话,她的身子向后退了两步,她看着眼前的女子,哽咽着说了句:“林晗雪,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语毕,顾远霜转过身从林晗雪的屋子跑了出去,在走廊上,她看见了一个二三岁大的小女孩,顾远霜慢慢停下了步子,在孩子面前蹲了下来,看着孩子精致的小脸蛋,她忍不住伸出手,却在快要触到孩子时停了下来。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万毅光的女儿,不是顾远霆的女儿。
看着眼前的孩子,顾远霜却是想起哥哥之前曾有过一个儿子,没保住的儿子,想起那个孩子,顾远霜只觉心酸难忍,她再不曾去看万圆圆,只站起了身匆匆下了楼。
万圆圆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只抱紧了怀中的洋娃娃,进了房间,便是向着母亲扑了过去,和林晗雪道:“妈妈,那个大姐姐哭了。”
林晗雪抚上孩子的小脸,轻声告诉她:“她不是大姐姐。”
“那她是谁?”圆圆好奇道。
“她是你的姑姑,”林晗雪鼻尖酸涩,一字字的告诉女儿:“最小的姑姑。”
“姑姑?”万圆圆念着这两个字,和母亲奶声奶气的说道:“那我下回见到她,我就这样喊她。”
“我们不会再见了。”林晗雪抱起了女儿,她竭力忍着泪水,只抱紧了孩子,在孩子的耳旁轻声说道。
“为什么?”万圆圆昂起脑袋,向着母亲看去。
“咱们要回江北了,今后,再也不回来。”林晗雪声音轻柔,一语言毕,终于有泪水从她的眼角落了下来,
打在了孩子的小脸上,万圆圆不解的看着母亲,只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去为母亲擦去泪珠,“妈妈,你怎么哭了?”
林晗雪看着孩子的眼睛,和女儿轻声呢喃了句:“因为妈妈对不起圆圆,也对不起圆圆的父亲。”
“妈妈不哭。”万圆圆伸出小胳膊,搂住了林晗雪的脖子,听着孩子稚嫩的童音,林晗雪心里一酸,只在女儿的额角上亲了亲,泪水却是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