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董紫枫硬生生将心中快要爆发的怒气,强压了回去,“不要以为我不会责罚你,即使是你爹你娘,也不能这样纵容你。无论是什么,你必须要吃东西。”
“随便,反正都是我不爱吃的东西。”她轻描淡写。
“绿儿,快去吩咐厨房,准备一些恬淡的银耳汤或者米粥。”他向一直站在旁边的丫鬟叫道。
回京数月以来,虽然他经常带兵打仗外出,但只要他在府中,只要是她执意的要求,不管有没有道理,董紫枫都会尽量满足。
蒋何凤无意瞥见董紫枫腰际的绶带里,别着一块硬物,长长方方,尖尖的一头已突露在外,隐约看出上书一个”将”字。
或许他急着从战营回京,只有用这个兵符令牌才能通行,一个邪恶的念头在蒋何凤脑中闪现。
董紫枫疲倦地回到自己卧室,心中依然愤恨不平。无论他怎么努力,这个倔强的小女孩始终不愿接受他的好心,总是不停地给他制造各式的麻烦。
带着蒋何凤和疏俐回到长安家中,向众人言明是他朋友的子女,临危受托代为照顾。与董府小公子小小姐享受同样的待遇。
九岁的疏俐被安排与三哥最小的儿子鸣儿为伴,读书玩耍,很快适应了新的环境。
但蒋何凤却无视全府家人的关心照顾,犹如一只惊吓的刺猬,时时包裹着自己,警惕着别人。
为此,董紫枫对她有着深深的内疚和自责,毕竟是他令她失去父母和幸福的生活,毕竟她已是十五岁的少女,很难像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轻易忘记仇恨和恐惧。
他无可奈何,只能迁就她,宽容她,安慰她,直到她重新走出阴影。
有人敲门,应声而入是年约三十左右的怀树——如今董府姑爷。
他原来是董府家将董镜澄的幼子,亲人亡故后,做了董紫枫的贴身侍卫,两年前娶了董硕的三女儿,入赘董家当了姑爷。
“展将军,你这样急匆匆赶回来,一定是因为凤儿又发脾气了?”怀树胖乎乎的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董紫枫无言苦笑。
“她好象一直在故意跟你作对,是不是她知道——”怀树欲言又止。
“这件事情,她不知道的。”董紫枫坚定地摇头。
“那将军不打算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怀树小心翼翼地探询。
“我们都发过誓,不能告诉任何人的,你难道忘记了?”董紫枫慎重的拍拍怀树的肩膀,手中暗暗加了力道。
“是,是!我不该提起的。”怀树知道错了,连连点头。
“他们只是我收养的两个关外孤儿。”董紫枫再次重申蒋何凤和疏俐的身份。
“也对,她原本是个关外人,又还是个小孩子,难免脾气会大了些。等长大了,嫁人了就会好的。”怀树憨笑。
“但愿如此。”董紫枫悻悻然搪塞了怀树的话。
“怀树,我明天一早还得立刻赶回到大营。凤儿的事,就让你岳母和妻子多加费心了。”董紫枫开始寻思起战况,毕竟军务在身,战事不容儿戏。
“展将军,既然回来,不如明天喝完小女的满月酒再走?”怀树劝阻他。
“是吗?你和云夕的女儿已经满月了吗?”董紫枫惊诧。
“明天府中要大摆宴席,你不如放松一天,我陪你不醉不休。”怀树初为人父的骄傲和喜悦感染着董紫枫。
连日的战争加上为蒋何凤的担忧,早已令他心力焦瘁,真的需要发泄一下了。
大厅中,董紫枫与怀树畅快痛饮。在怀树劝说下,董紫枫喝了一杯又一杯,感觉快要醉晕了。
“展将、将军,我怀树一生最、最佩服的就是你了!”酒精令怀树满面通红,舌头禁不住也开始打结。
董紫枫埋头饮酒,并不搭理。
“你、你胸藏韬略、腹有机谋又横征惯战,是董家,乃、乃至大汉的骄傲。”怀树继续抒发豪情。
“行了,行了,在宫中当差久了,怎么也学会了阿谀奉承这一套。”董紫枫斜昵他,“你再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明天我就请求爹把你调回来,封你做个参将,随我出去打仗。让你半年见不到妻子女儿一面。”
“嘿嘿——”怀树虽然醉了,可还不想被“充军”,趁着酒劲还是要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可——可是展将军,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你怎么,偏偏被一个情字给困住了呢?她,沙青屏再好,也不值得将军,为她独守空房这么多年——男人嘛,身边总要有个女人的——三十多岁的人了,不仅没妻,连个妾也不纳。”
听到沙青屏的名字,董紫枫猛然有些清醒,却见怀树一副醉后胡言乱语,也权当没有听见。
“再不然,京城,西北怡香园有的是美女,豪放的北女,婉约的南女,甚至还有西域来的异族美女,个个是赛若天仙——”怀树果然醉的迷糊,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想必你瞒着云夕经常光顾?”董紫枫见他垂涎神态,故意取笑。
“没有,没有,我只是听宫中兄弟们说的。可从、从来没有去过。你可不要告诉云夕——”吓得怀树酒醒了一半,连连解释。
“既然,你没去过,我拿什么告诉云夕,你怕什么?”董紫枫微笑。
“你,你,哈哈——我说——怎么、怎么没有一个女人能收得住你的心?”怀树一怔,呵呵大笑。
“女人,浮光掠影,不过一堆红颜白骨而已。”董紫枫苦闷一笑,呢喃自语。
在他的心目中,没有人能够比得上青屏的地位。
夜深更重,想着明日赴营,遂起身而出,趔趄着脚步朝卧室走去。
光线幽暗的卧室里,蒋何凤正四处寻找有价值的东西,突然听见有两个女人交谈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地走到了门前。
蒋何凤急忙躲藏在落地帷幔之后,门吱嘎打开。
进来的是三夫人和另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两人竟然没有掌灯,好象是偷偷而来。
“如意,快进来。这里就是他的卧房,你只管躲到床上去,四弟正在厅前和你的表姐夫喝酒呢,估计过一会就会回来。”三夫人将女子拉坐床沿。
“姑姑,姑姑——这,这好象不太合适吧?”名唤如意的女子羞怯娇若的佯装。
“如意,你就不必再矜持了。你不是一贯仰慕我四弟的英勇吗?如果能让将军要了你,董府上下都会感激你的。”三夫人轻笑。
“姑姑为什么这样说呀?”如意不解问。
“四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如果他要了你,一定会承担责任,给你一个名分的。到时候董家这十多年来最操心的,四弟的婚事就迎刃而解了。”三夫人似乎蛮有把握。
“只怕,展将军他——”如意担忧。
“你放心,四弟是个血性阳刚的男人,已经被你表姐夫灌醉了。况且,你如此娇媚动人,他一定把持不住——”三夫人安慰。
“姑姑,您别说了。”如意一声娇羞。
“好好,我不说了。后面就看你自己的了,我先出去了。”
三夫人起身离开后,如意放下淡色床帷,躲进床里,还不忘将一双绣花绢鞋仔细藏好。
躲在暗处的蒋何凤虽然还没成亲,但毕竟已到了快要出阁的年纪。娘也曾经跟她提及过一些应该让她知道的事。
心里只是一知半解,依稀知道她想靠陪董紫枫睡觉,换取成为他的夫人。不觉鄙夷:呸,真是毫不羞耻。
看来自己今晚只能空手而归了,真是扫兴。
刚刚准备走出帷幔,门被轰然推开。飘进满室的酒气,董紫枫摇摇晃晃地蹒跚踏入,没在意房中躲着两个女人。径直撩开床幔,倒在床上。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个青色身影,长发云丝,情眸樱唇。
“青屏——青屏——”他兴奋地呢喃。
蒋何凤一惊:他怎么能这样叫出我娘的名字?
那情迷痴恋的声音,和他平时的阴沉和冷漠,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发出的。面对床上美人,他竟然想着别的女人?
声声的呼唤充满了爱恋,蒋何凤感觉到董紫枫与她娘之间可能有什么过往,或许就是因为此,他才亲手杀死了她的父亲。
她紧紧地攥起了小手,心中的好奇已被复仇的火焰吞噬,无论他有任何理由,他终究是她的杀父仇人。
思忖间,忽然听见董紫枫发出一声低吼:“你是什么人?”
正沉醉在美妙幻想中的如意猛然大惊,看着他将自己由怀中煽情的拥抱,突然冷冽地推开。
听着他在将她按入胸膛后,动情地低喃,却是别人的名字。
“我,我——”如意感到侮辱和羞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我房中?”耳边传来董紫枫更深的质询。
“我叫如意,是前任御使邱长庚的女儿,董府三夫人是我的姑姑。”如意毕竟也是大家闺秀,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和呵斥,努力坚强着心绪。
“邱长庚?是三年前因贪污被皇上发配到辽东的邱长庚?”董紫枫搜索着记忆,“你爹走了之后,你就被寄养在我家。你应该住在‘拓园’才对,谁允许你擅自跑到我房里来的?”
“展将军——我是想——”如意努力控制自己,却仍难以镇静,喏喏不知道怎么开口。
“出去!”他厉声喝断如意的话。
隔着单薄的绸幔,蒋何凤看见如意已经急忙离开他身边,起身退到了床下。
“展将军——”如意柔柔的声音一边叫他,暗中欺身缓缓靠近。
“站住!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会躲在我床上?”
“让我留下来伺候将军吧。”如意施展媚功。
“我不会接受一个随便作践自己的女子,你这样做甚至连青楼里的妓女都不如,你不觉得羞耻吗?”董紫枫觉出她的用意,略带鄙夷地责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