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不受旁人待见的天后,归来后很是郁闷。
她老人家手撑着额头倚坐在金色凤椅上,刚闭目想养养神,仙侍从宫门外进来,曰:“启禀娘娘,殿下求见。”
天后心累地吁吁叹了口气,似猜到寒昱这个时候来见她所为何事。
她摆了摆手道:“就说本宫不在。”
仙侍愣了一下,躬身回话道:“小的方才对殿下说漏了嘴,说您尚在宫中。”
仙侍声音越说越小。
天后又叹了口气,一脸不耐烦道:“就说本宫午休,谁也不见。”
“是。”
仙侍出去没一会儿,又跑进来传话道:“娘娘,殿下说了他就在宫门外候着,候到您愿意见他为止。”
天后:“……”
这还是寒昱头一回这般执着着要见她这个母亲。天后又怎会不知寒昱的来意。
四子当中,天后最疼爱的就是寒昱了。她一直觉得自己虽是个做母亲的,可她觉得她这个母亲做得相当不称职。
身为六界神母,凡事她都得遵照规矩来办,例如,寒昱与慕惜的婚事就是如此。
不论寒昱是否钟情慕惜,这份天定的姻缘必须结成,不论寒昱是否注重权力地位,帝君的位子非他不可。
寒昱的宿命不比严烈沐风溟轩那般能自己左右,有时,她也替寒昱暗暗难过过。
因寒昱本太过优秀,他们对于他的期望很高,故而,寒昱的宿命万不可有半点改变。
他的担子就是负起守护六界安危的责任,宿命就是与神龙公主婚配,数万年后登上帝君的宝座,持掌六界,叱咤风云,无上荣耀。
然,寒昱的命途中却生出天浴雪这么个打岔的来。
为了天浴雪,别的糊涂事寒昱做没做过她这个做母亲的暂不知情,光她晓得的就有三大件。
一是寒昱为天浴雪弃婚礼而去,二是要以万妖王换回天浴雪,三是不顾身份独闯妖始之地。凭这三大事件足以说明寒昱对天浴雪的情念不浅。
也怪不得慕惜争风吃醋难以容忍,一心要天浴雪死。
这情爱之事是最最斩不断理还乱的,你越想得越得不到。天界天规三百多条,条条管束着千千万万神仙的作风,唯独管束不住这痴痴念念。
那天雷台上不知诛了多少神仙的元神,多到记不清了。天界的神仙们见得多了,渐渐的习以为然不觉残忍。
不管是谁,但凡做出触犯天规的事来,必遭天雷惩罚,古往今来规不可破。
想到这里,天后觉得不论寒昱今日此番来的目的为何,她这个做母亲都不可避而不见。话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她要在寒昱犯错之前帮他纠正过来。
她对交代仙侍道:“让殿下进来吧。”
“是。”仙侍领命出去没一会儿,就将寒昱请了进来。
寒昱贯而有礼,先给天后作了个揖,“昱儿拜见母后。”
天后没拐弯抹角,了然问寒昱,“昱儿这么急着要见本宫,所为何事?”
寒昱掀起袍摆当即一跪,直言不讳道:“母后仁慈,昱儿恳求母后对千年雪莲从轻发落,此后,昱儿定对母后言听计从,娶慕惜,继帝位,护六界。”
男儿膝下有黄金,寒昱的膝盖何其尊贵从不轻易施跪,今日却为了天浴雪给她行此大礼下跪?
更令天后万万想不到的是,寒昱居然提出这种条件跟她妥协,只为让她对天浴雪从轻发落?
娶慕惜,继帝位,护六界。这三大事项里,娶慕惜这桩事他简直就是在为难自己。
他对慕惜无爱,毁了慕惜的容貌,两人的关系已到了绝境。不过只要他回头,慕惜定然是满心欣悦双手迎接于他的。
只是昱儿这般为难自己,她这个做母亲的岂会不心疼。
可心疼归心疼,这本来就是昱儿的宿命安排,只不过被天浴雪这么横插一杠添了诸多纷扰而已。昱儿能提出这样的条件跟本宫妥协,本宫应当庆幸,我的昱儿终于能步入宿命正轨了。
天后问寒昱:“昱儿此言当真?”
寒昱坚定且无奈地道:“只要母后能从轻发落千年雪莲,往后母后怎么说昱儿就怎么做。”
寒昱身上平日里有的傲气失了大半,竟以这般低姿态,唯唯诺诺的语气跟天后妥协。
天后也由此看出,寒昱天浴雪各自情孽深重。
寒昱想方设法的要保天浴雪活命,慕惜千方百计的想天浴雪死,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天后当然清楚寒昱只所以能跟她谈这个条件,是他深知自己是守护六界的第一神君,刻记使命。是以,她万不可在这一点上跟寒昱硬掰。
若不答应把寒昱逼急了,以他的性子不无做出违反常理之事的可能。
到那时,六界安危谁来守护?帝君之位谁来继承?
反复思量后,天后只好点了点头,应道:“好,本宫答应昱儿可以从轻发落千年雪莲,但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囚禁天牢永不释放。”
天牢阴暗不见天日,关在那种地方永不释放,寒昱岂会不心疼。可他知道这已是自己母后对天浴雪最大的宽容。
毕竟天浴雪在众神面前说欢喜他,犯了“尊卑不可相惜”的天规,加上他与天浴雪还有师徒关系,天浴雪此番此举则是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大罪。
当着众神的面天后已下令明日要处决天浴雪,经他一番求情,天后的口谕要作更改,这出尔反尔的行举必定引起众神背后议论,说堂堂神母说话没个准,三番五次变卦,有失威信。
“多谢母后。”寒昱给天后深深地作了个揖。
一贯尊贵倨傲的寒昱如此委曲求全,天后心疼的不得了忙从凤椅上走下去扶寒昱起身:“昱儿快快起来。”
寒昱未起身,遂又开口道:“昱儿还有一事想求母后。”
天后讶异地问:“昱儿还有何事?”
寒昱眼睫轻颤了颤,道:“昱儿婚礼当天不着喜服不拜天地,天界不设喜宴,不奏喜乐喜鼓。”
“为何?”天后诧异。
寒昱沉默半晌后,抬头问天后:“母后允是不允?”
天后纳闷着,始终没弄清寒昱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大婚之日不穿喜服不拜天地,天界不设喜宴不奏喜乐喜鼓,婚礼毫无半点喜庆,意义何在?
唔,瞧她真是老糊涂了,寒昱的这点心思她还揣摩半天。
她的昱儿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负了天浴雪,天浴雪囚在天牢下场凄惨,他隆重大婚,觉得心里对不住她,故而才要把婚礼低调简单了事。
可慕惜那边不好交代。再者,天界四海八荒九州的神仙们又会在背后如何议论这场婚礼?
“昱儿的这个条件母后不能全。”天后道。
寒昱料到自己的母亲不会答应,却还抱着一颗一个母亲对儿子爱来赌这一把。
此番,他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