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琉璃看着她自傲自负的目光,心下又升腾起一阵阵黯然,她何尝不知,寒菲樱敢以萧天熠作为赌注,是因为有战胜自己的绝对把握?她和自己一样笃定根本不会输!
寒菲樱是想用背水一战的决绝逼迫自己从对萧天熠的争夺中退出,用这一战让自己死心,想到这里,南宫琉璃不由得一怒,脱口而出,“你知道我的骑术师从何人?”
“知道,是我相公!”寒菲樱云淡风轻道,脸上连一丝多余的嫉恨都没有,忽然妩媚一笑,反问道:“可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到底是你和我相公在一起的时间长,还是我和自己相公在一起的时间长?”
南宫琉璃涨红了脸色,心乱如麻,她和萧天熠那段令人留恋往返的过去,在寒菲樱眼中居然什么都不是,连一个女人常见的嫉妒都没有,自己难道就这么渺小吗?渺小到完全可以忽视不计吗?
这段时间,他近在咫尺,南宫琉璃几乎快要被这种失魂落魄的痛楚折磨得快要发疯了,曾经她的确是奢望过和他两情相悦,他看向自己的眼中有浓浓爱恋和深情,可是如今,她不再有这种渴望,也不敢这样奢求,只希望自己可以站在他身边,只要每天看到他,就是最大的幸福。
骄傲如公主者,一旦死心塌地爱上一个男人,竟然也会变得这样卑微?
既然她和寒菲樱约定谁输谁退出,寒菲樱不像是那种出尔反尔之辈,这一次就是她唯一的机会,她只剩下一个愿望,不求他像爱寒菲樱那样爱自己,只求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
想到这里,南宫琉璃的神色有了破釜沉舟的决绝,“一言为定,我们实力见真章,开始吧!”
寒菲樱点点头,南宫琉璃话音未落,猛地一扬马鞭,身下红马便风驰电掣地冲了出去,转瞬间就消失在远处,远远带出一片红衫似火,尘土飞扬。
对手已经先人一步,寒菲樱却没有急着动,反而目光深邃地看着渐渐消失的琉璃公主,和自己选的黑马在交流感情。
有人见世子妃还在发呆,高喊道:“世子妃,快出发啊,不然就输了!”
寒菲樱远远看去,琉璃公主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红点,一勒马僵,身下高大矫健的烈马却没有马上奔腾出去,而是猛地抬起前蹄,仰天长啸一声,企图把寒菲樱摔下马来。
看得众人皆是心中一紧,在座的很多都是行家,这样的烈马若是不能驯服,轻则把人摔下马来,重则摔死踏伤都有可能,这世子妃真是勇气可嘉,放着那些性格温顺的良马不选,却偏偏选了一匹暴烈如火的烈马,现在好了,琉璃公主都已经不见了,她还没出发。
萧天熠心中一揪,虽然无论是输还是赢,他都绝对不允许樱樱离开,烈马虽然难驯,但赛马的时候,最有爆发力的往往就是这些烈马,聪慧的樱樱显然深谙这一点。
烈马数次试图把寒菲樱摔下马来,看得人一阵阵紧张,心都提了起来,个个瞠目结舌,连男人都未必可以驾驭得了的烈马,世子妃可以吗?
在烈马最后一次努力宣告失败之后,不知道寒菲樱用了什么方法,那黑马忽然迈开四蹄,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瞬间扬起一阵满天黄沙。
等到黄沙散开的时候,空地上已经不见了世子妃的影子,远处的紫色身影已经若隐若现,只有那仿佛踏在人心上的马蹄声还回荡在耳边。
南宫琉璃一向对自己的骑术极其有信心,耳边风呼呼而过,刮得她俏脸生疼,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样一个机会,只要这次赢了,就可以顺理成章成为他的女人,今天就是死也要赢,如果从此和萧天熠形同陌路,她实在无法忍受这煎熬,这是唯一一个她深深爱上的男人,爱得刻骨铭心的男人,遥遥看去,前方仿佛是丰神俊朗的萧天熠……
在急速奔驰中,一阵若有若无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南宫琉璃心下一惊,不可能的,这么快就追上来了?而且寒菲樱选的那马是马场出了名的烈性,怎么会这么快就受她的调遣和号令?
没等她多想,寒菲樱帅气的紫色身影已经几乎和南宫琉璃并驾齐驱了,那平日根本无法驾驭的黑马有着惊人的爆发力,南宫琉璃心下猛沉,万万没想到寒菲樱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驯服了烈马。
前方出现一片烟雾弥漫,层峦叠嶂,那里诡异丛生,少有人去,南宫琉璃心下一横,寒菲樱不是自诩有胆量有勇气吗?好,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胆量跟进来这毛骨悚然的丛林?
“穿过这片丛林,我们谁先到达父皇的行宫,就算是谁赢!”南宫琉璃长鞭一甩,立即调整路线,转瞬间就策马冲进了幽暗的密林。
寒菲樱不甘示弱,她已经在最快的时间内和身下的骏马达到了身心合一的境界,岂能让人看低?立即尾随其后,冲进了密林。
一进密林,完全不像外面的视线那么通透,黑压压的,光线很模糊,有崎岖不平的山路,杂草丛生,四处还有一些动物残骸,白骨森森,没有办法策马奔腾,只能慢慢前行,而南宫琉璃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越往里面走,四周景色越是迅速变化,一睁眼,一眨眼,已经是不同,十分诡异,寒菲樱第一眼就知道这种林子有天然的迷障。
四周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赛马竟然赛到这里来了,寒菲樱当然看得出,这路线是南宫琉璃临时调整的,莫非南宫琉璃见赛马未必可以取胜,所以想同归于尽,我得不到的,也不让你得到?
上有参天大树,下面有荆棘灌木,穿行起来难度很大,还有泥沼深潭,要是一个胆子小一点的,到了这里,很有可能当场就晕了过去!
寒菲樱拨开一棵伸出来的枝桠,忽然一道厉风朝着自己的颈脖而来,她眼眸一凛,两根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夹住了那把利器,冷冷一笑,一把轻薄锋利的小刀,想不到这不见天日的密林中还藏着第三个人?
她不动声色地探测对方的位置,忽然清眸中精光一闪,反手一掷,小刀没入林中,一阵迅疾的林海攸然耸起,一个人影窜出,却并没有受伤。
寒菲樱有些吃惊,什么人能在自己的暗器下躲过?定然是个高手,忽笑道:“你不用来对付我,还是赶紧找找公主在哪里吧,这里毒蛇出没,猛兽横行,他们可不认识你们尊贵的公主!”
不知道从何处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随后光影一闪,一个白色的影子出现在寒菲樱头顶的大树上,带点调侃的语调,“你可不要误会,于我心底,我十分希望你能赢!”
这个声音,不像一般国师那样高深莫测的沙哑,反而是清清朗朗,润泽雅致,很是动听,寒菲樱早就猜到是他了,又有迷障,又有暗器,身受又好,又对此事出乎寻常地关心,不是他才怪?
她抬起头来,看那风骚的国师,正以妖娆的姿势坐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上,语出惊人,直言不讳,“你喜欢南宫琉璃?”
夏国师忽然眯起眼睛,看向站在下方的女子,眼底掠过一道难得的讶然,这个女子的洞察力真是非同一般。
还没有开口,忽然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分明的女子惊叫声,是琉璃公主的,可地形复杂,山谷回音阵阵,竟然一时无法判断公主身在何处?
寒菲樱和夏国师视线交汇间,竟是惊人的默契,“我找这边,你找那边!”显然南宫琉璃是遇险了,可夏国师居然一点都不怀疑寒菲樱会趁机对这个情敌动手脚。
这边的南宫琉璃进入密林之后,仗着对丛林的熟悉,七拐八拐,很快就甩掉了寒菲樱,只要穿过这片险象环生的丛林,到达父皇行宫,她就是胜利者。
可树林越来越密,道路也越来越窄,红马无法快速前行,已经好几次差点摔倒在地上,她急着想穿过这片白骨森森的地方,哪知不知道从哪里窜过来一条毒蛇?红马不查之下,受惊躁动,惊慌不已,居然将她的身体甩出去老远,重重地砸在地上。
那毒蛇蓦然被马蹄踩到,吐着长长的信子,反过头就咬了一口红马,原本欢腾的红马像是受了魔怔一样,挣扎了几下之后,就不动了,口中吐出白沫,竟在短短时间之内就断了气,可见这蛇的毒性之猛烈。
南宫琉璃心下大急,这突如其来的危险让她差点忘了反应,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猛地拔出头上的一只尖利的发钗,就朝着那条蛇射过去。
可她原本就受了伤,心急之下,更是失了水准,没有射中蛇头,只是刺中了它的身体,南宫琉璃见毒蛇攻势减缓,一面急速后退,突然脚步一歪,竟被逼到了悬崖峭壁边。
一人一蛇对峙,南宫琉璃心下大急,难道是老天要亡她吗?脚下一滑,整个人竟然摔落了下去,幸好抓住了一根蔓藤才没有掉落下去,但形势已经万分危险,生死攸关。
寒菲樱在丛林中几下纵落,比夏国师先一步找到南宫琉璃的下落,看见悬崖边一抹火红若隐若现,南宫琉璃借以稳住身体的居然是一棵摇摇欲坠的细枝,一条花纹斑驳的毒蛇正在虎视眈眈。
寒菲樱手持锋利的树枝,一阵厉风而过,那条粗大的毒蛇就撞到了一旁高大的岩石上,舞动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她快步走到南宫琉璃面前,伸出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把手给我!”
南宫琉璃想不到第一个来救她的居然是寒菲樱,这个一直视为情敌的女人,一阵松土从上面滚落下来,她颤声道:“你不恨我?”
寒菲樱的眼眸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雅致谈论这些儿女情长?“废话少说,快!”
南宫琉璃看着下面深不见底的云海雾霭,心头忽然生出一阵阵恐惧,整个身体也猛一剧烈颠簸,身子也摇摇欲坠,她不想死,绝对不想,终于伸出手去。
寒菲樱猛地一拉,南宫琉璃的身体就被甩了上来,落在崖边,她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气,刚才死亡擦身而过,现在才知道后怕。
看向那个静静注视自己的女子,南宫琉璃喘息道:“为什么不袖手旁观?”
寒菲樱知晓她心中的惊诧,低声道:“如果他心意摇摆不定,我不必留恋这样的男人,倒是你,贵为一国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一直都看不透。”
南宫琉璃瞪大眼睛,原来自己一直和她争斗,结果在她眼中,自己连对手都不算,既然不是对手,要自己的命干什么?
寒菲樱见她不语,淡淡道:“不要一直沉迷在过去的回忆里,因为回忆里的那个人,不一定也在思念你!”
南宫琉璃霍然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寒菲樱,仿佛从未认识过她,忽道:“你是在害怕吗?”
寒菲樱摇摇头,凝视着她国色天香的脸庞,“你这么聪明,难道看不明白?对于一对两情相悦的男女来说,外人的心思并没有那么重要,堡垒最易被攻破的并不是外在,而是内部,因为我相信他,相信我相公,相信他心中自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而且我更自信能赢你,我想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南宫琉璃心中沉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看似骄横的女子心中还有这样一种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怦然心动的美好,原来在她肯和自己比赛,是想让自己死心,而不是担心会影响到她和萧天熠的感情。
“公主身份高贵,貌美如花,已经过了五年了,不短了,难道你还要打算再沉溺五年吗?”不知道为什么,寒菲樱脑海中蓦然出现夏国师的影子,“萧天熠再好,心中无你,也是枉然,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
南宫琉璃的心有着无法言喻的痛,漠然道:“谁劝我都可以,只有你不行!”
寒菲樱并不在意南宫琉璃的态度,“你错了,我并没有劝你的意思,也并不是爱心泛滥的人,也对我和我相公之间铜墙铁壁般的感情信心百倍,其实说得难听点,你喜欢我相公,只是你的事情,对我和我相公来说又有什么影响呢?”
她的话残忍而真实,南宫琉璃不怒反笑,眼中是难以置信的错愕,随即自嘲道:“我二十岁了,头一次见到说话像你这么坦率的人!”
寒菲樱平静地看着她,莞尔一笑,“我会把这话当做是嘉奖!”
话音刚落,那个玩世不恭的夏国师终于找来了,看见坐在地上的南宫琉璃,眼中有一掠而过的紧张,被寒菲樱看在眼里,却故作不知。
“这里没我什么事了,我先走了!”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寒菲樱飞身而起。
“世子妃请留步!”夏国师忽然出声,“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寒菲樱已经飞出了一段距离,夏国师追了上来,她只好停下脚步,示意他说下去。
看着寒菲樱晶亮明澈的双眸,夏国师知道这个聪慧绝伦的女子已经猜到自己的问题了,眼眸中不由得多了几分赏识之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萧天熠的眼光果然不错,寒菲樱有勇有谋,才干,胆识,智慧,魄力,攻守俱佳,可进可退,是个难得的奇女子。
他知道在寒菲樱这么聪明的女人面前,拐弯抹角是没有意义的,干脆直说,“你的傲雪凌霜师从何人?”
虽然寒菲樱知道这位这么漂亮的国师居然制作过那样下作的春药,整个人也没有半点超尘脱俗的清高,但不知道为什么,对这人就是讨厌不起来,可能因为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很神秘的人,此刻,明明是玩世不恭的脸,却又透出一副极为认真的姿态。
寒菲樱饶有兴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身后一片快速的响动,两人同时回头看去,一玄色锦袍男子正急速而来,是萧天熠。
夏国师快速笑道:“因为傲雪凌霜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一定要知道,这个理由可以说服你吗?”
“不能!”寒菲樱一口回绝,这算得上什么理由?也真是个狂妄的男子。
“樱樱!”萧天熠已经出现在寒菲樱身后,一脸关切,“你没事吧!”
寒菲樱摇摇头,笑靥如花,“我能有什么事?这不是好好的吗?”
萧天熠看向夏国师的时候,目光中掠过一道精光,似乎在判断他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所在。
夏国师吊儿郎当地笑笑,“世子就是对本大国师有意见,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嘛!”
寒菲樱噗嗤一笑,这样的国师,真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今第一人了,真不知道这样的年纪轻轻是怎么当上国师的?
眼前的一对男女,男的俊挺,英气逼人,女的俏美,灵气四溢,的确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夏国师似乎看出了寒菲樱心中所想,高声道:“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本国师虽然长得不怎么像国师,但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国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一不通,无一不晓…”
寒菲樱忍俊不禁,见过自吹自擂的,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能自吹自擂的。
萧天熠自幼就对这种装神弄鬼的巫术没什么好感,自动把夏国师等同于这些算命先生一类人了,连唇角都没动,淡淡道:“幸会!”
夏国师知道萧天熠对自己的反感,但他好不容易找到寒菲樱这条线索,当然不能轻易放弃,“世子妃考虑好了吗?”
寒菲樱坚持道:“你先告诉我你和傲雪凌霜的关系,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傲雪凌霜是师傅教给她的,她只在妖孽面前练过,而且这套剑法看似平淡无奇,但只有熟到极致,才能舞出绝美的剑气,这夏国师怎么会对傲雪凌霜有特别的兴趣?莫非他和师傅有什么关系?
可看他这年龄,应该和妖孽差不多大,怎么可能和师傅扯上什么关系呢?
在江湖闯荡多年,寒菲樱深知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道理,面对一个陌生人,怎么可能轻易亮出自己的底牌,而且宫中诡谲,更是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的隐秘,哪怕自己对夏国师并不反感。
夏国师的目光扫过萧天熠,目光有些微的讶然,近在身前的时候,比远观更有视觉震撼,好一个威武霸气的男子,真是天生的王者,也难怪琉璃倾心多年,这样也好,琉璃终于可以与过去告别了,只有痛彻心扉,才能涅槃重生,这是永恒的真理。
寒菲樱道:“你先考虑清楚了,再来找我,现在还是先去看看琉璃公主吧!”
南宫琉璃已经追上来了,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对相依相偎离去的身影,强迫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夏国师看在眼里,“琉璃,你答应过我,这次萧天熠来了之后,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一个交代!”
南宫琉璃直到此时,才彻底佩服了寒菲樱,自己和她相比,的确相差太多,在她面前,连自己这种骄傲公主都要自惭形秽,对上夏国师那样漂亮魅惑的脸庞,毫不客气道:“你错了,我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不是给你的!”
夏国师动了动嘴,笑道:“你应该知道,在我面前反悔是毫无意义的!”
南宫琉璃心下一怒,恼羞成怒,“这是我的事情,不劳你费心!”
因为今日意外地发现了傲雪凌霜,又见琉璃终于下定决心断了对萧天熠的妄念,喜上加喜,夏国师心情很好,声音也十分轻快,“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怎么能不费心?”
“你?”南宫琉璃又气又急,不悦道:“本公主累了,你不许来打扰我,否则本公主对你不客气!”
可惜,南宫琉璃的威胁对夏国师一点作用都没有,“我倒很想知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对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