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殿下您也应该明白我的选择才对。”邢越尚真心觉得这件事没什么讨论的必要,他考进帝国学院只是为了正大光明地陪在殿下身边。殿下去哪儿他就去哪儿,毋庸置疑。
“我当然是尊重你的选择的。”
秦云行放下手头的工作,敲打着虚拟屏幕给自己叫了一壶奶茶与一个三层点心塔,引着邢越尚来到阅读间外的休憩园坐下,摆出长谈的姿态:“不久之前,就在这个地方,你教官建议我放你去参加特种部队选拔。那时候我就清楚,让你做个亲卫,未免太屈才。”
说话间,秦云行要的饮品零食到了,秦云行抬手给邢越尚斟了一杯奶茶,加上半勺果蜜与一铲冰块。邢越尚则默契地给秦云行的吐司抹上一层花生酱,一层果奶酱,再均匀地撒上果干。
邢越尚将起司举到秦云行眼前,晃来晃去:“希望您这次谈话的目的,不是劝我走。”
秦云行夺过吐司咬了一口,满意地眯起眼:“我当然不想你走,那时候要不是以为教官说那些有的没的,是你在背后授意,我根本就不会点头。”
“那为什么今天……”邢越尚知道秦云行肯定还有后话。
“当然是因为你考进帝国学院了啊。”秦云行舔了舔嘴角处蹭上的酱:“现在牵扯到的,已经不再只是你个人的利益前程,还涉及到了整个兽族的发展前景。”
邢越尚愣了一下:“有这么夸张?”
秦云行三两口将手上的吐司吃完,顺手拿过邢越尚的奶茶灌了一口,然后才继续道:“兽族考入专门为他们开设的学校,和兽族考入云昭的顶级学院,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只要兽族出了能凭自身实力跻身入顶尖学府的人,哪怕只有你一个,整个云昭对你们兽族的评估都会就此不同。
说句实话,现在大多数云昭人对你们的看法,和史教授对你的看法,是差不多的。只不过许多人顾忌着团结问题,没有将这些摆在明面上罢了。要打破这种偏见,只需一个反例即可。而现在,这个契机正握在你的手上,你可以选择去做这个反例,让部分云昭人对兽族由俯视变为平视。或者是等着不知何时,兽族再出一个如你一般的人。”
邢越尚终于明白秦云行为什么要再度和自己提起这个话题了,他羞愧地发现自己竟然动摇了,他私心里渴望着与秦云行日日相伴,但他却又无法对私心所造成的后果视而不见。
秦云行看出了邢越尚眼底的挣扎,叹息一声,劝道:“去帝国学院吧,其他兽人可不会有你这样的顶级调养与训练条件,或许等上一百年,兽族都出不了第二个你。你这会儿要是错过良机,恐怕终其一生都会活在歉疚与懊悔之中。我在收到你考入帝国学院的消息后,就以你需要治疗无法及时为名,让他们给你留了位置。等第一阶段治疗完毕,你就可以去报到学习了。”
“可我离开后,谁来配合您精神力的治疗呢?就算您去了满是兽人的学院,也没法如我们这样日夜亲密接触,或是配合着院长的要求进行各种尝试吧?”
邢越尚忧虑地看着秦云行,哪怕明知秦云行说得句句在理,依旧无法心安理得地点头。前一段时间院长才跟他说过,殿下在看他亲卫训练时,精神力出现了一次不同寻常的大幅波动,或许那就是突破口所在。院长还一再叮嘱他和殿下多多相处,只要再触发一次,或许就能找到治疗方法了。他现在若是抽身离去,如何对得起秦云行。谁知道殿下的精神力增长期,会不会有时限,他怕自己这一耽误,就耽误得秦云行错过治疗良机,毁他一生。
“不要紧。”秦云行拍了拍邢越尚的手背,宽慰道:“我去了积厚学院后,会努力结识新的兽人,争取让他们早日顶上你的位置的。”
邢越尚的脸色猛地难看起来:你要这么说,我就更不想走了。
秦云行还当他依旧不肯放心,继续劝:“而且,我也会主动设定一些校规,来方便我自己,比如规定大家都必须尽可能保持兽形啊,那我就可以天天盯着各种毛茸茸看了。比如规定大家必须四个人一起住寝室啊,那我就可以挑上四个我中意的毛团,同吃同行同睡觉。还比如规定大家都必须上体育课啊,然后安排一些必须摸来摸去的互动环节,撸毛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方法多的是,整个学院的规则都是我定的,我在那里完全可以为所欲为,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邢越尚听得整张脸都青了:就你这说法,还指望我放心?不走了!打死我都不走了!让我族群众慢慢奋斗去吧,后院的柴禾都搭好了,就等着起火呢,我要是还出门留你一人,心得是有多大?
秦云行总算是看出邢越尚情绪不对了,关心地问到:“你现在的表情和我预想的有点不一样啊?可以跟我说说,你还有什么顾虑吗?”
邢越尚吭哧了半天,挤出一句:“其余兽人未必如我一般对您一片赤诚,您这样与人贸然亲近,很容易被人利用。”
“哎,我还当什么大问题呢。”秦云行笑笑:“这世上固然有许多口蜜腹剑之辈,但也有如你一般的披心相付之士啊。我相信,总会有人如你一般真心接纳我,欣赏我,亲近我的。”
“我也相信。”邢越尚心里苦,正因我相信大家都不瞎,才不愿意放你一个人啊!
“所以你的决定是?”秦云行问。
邢越尚捉住秦云行的手,紧紧握住:“我仔细想过了,离开是不可能离开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的。”
秦云行一头雾水:“为何态度忽然坚定?”
“您也知道我是在您的特殊关照下才有了现在的实力,也就是说,我本也无法代表广大兽族同胞的水平。待到去院长那里做完第一阶段治疗,差距恐怕还会进一步加大。纵然云昭人因我这个特例而高看兽族一眼,但等到真正接触时,大家依旧会被打回原样。有多大本事,就吃多大蛋糕,张大了嘴,最后却吃不下,只会叫人心生厌恶。反不如,等到您的学校开办后,培养出更多人才,提高整个兽族水平,再找机会展现兽族实力令人刮目相看来得稳当。”
邢越尚也不知自己是在找借口还是在说理由了,反正此刻在私心的驱使下,他分析起这么做的弊端,简直有如神助,头头是道。
“而且,枪打出头鸟,我之前在参加招考的时候,表现得还不错。有人对我颇为欣赏,但更多人表现出的,却是嫌恶与防备。我占一个入学名额,自然就会有人失去这个机会。我赢了,自然就会有人沦为输家颜面扫地。要是我这个特例表现得太抢眼,没准就会有人因此将兽族整体视作抢夺社会资源的对手与敌人,进而针对兽族拔高入学的标准,增设就业的门槛,到时,反倒是我拖累了整个兽族。所以,我决定不去帝国学院。”
秦云行很想对邢越尚说,就广大兽族的水平来看,还远达不到需要操心别人故意为难的那个高度。但介于邢越尚前面说的那种情形,确实很有可能发生,秦云行也不再多说。
他自己是个信奉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捞一把的投机者,但邢越尚却是个信奉脚踏实地的老实人。这两种处事态度,很难说谁优谁劣,只能是各有利弊。既然邢越尚言已经好好权衡过了,那他自然要选择尊重邢越尚的选择。
见秦云行不再劝,邢越尚也悄然舒了口气。虽说那些理由听上去很像那么一回事。但真正的原因,只有邢越尚自己清楚。等到积厚学院开学,他一定会努力帮助兽族培养人才,保证把殿下欣赏的人统统送上康庄大道,鼓励他们考取其他学院,确保他们鹏程万里。
“时间还算充裕,你不妨多考虑两天。”秦云行琢磨了一下,总觉得邢越尚这个表态有点情绪化,于是道:“等你第一阶段治疗完毕,再告诉我你的最终决定。”
邢越尚抬手轻轻抹掉秦云行唇边再度蹭上的奶果酱:“好的,不过我估计到了那天,我的选择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邢越尚收回手,伸出舌头,将指腹上纯白的奶果酱一口舔掉。秦云行不知怎么的就红了脸。
积厚学院的设立还需要一些时日来筹备,帝国官方倒是先向广大兽族发布了消息,让有意来读这所学院的兽人,先为招生考试做好准备。
此消息一出,兽族自然无不感恩,纷纷拿出干劲投身进学习的海洋之中。如竹辛大巫这等眼光长远之流,更是将年轻族人们聚集起来,统一培训,势要让走兽族在这块新出炉的大饼上撕下最大一块来。
而就在这大家都忙忙碌碌的日子里,亲王殿下的成年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