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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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岚撇撇嘴,不以为意地说:“杨东并没有做错什么,他也是受害者,而且文心也说了,等她外公不在才会考虑这个可能。你就别杞人忧天了,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呢。”

左宁薇总觉得风岚说的是歪理,可又找不到理由反驳,只能闷闷地闭上了嘴。

算了,时间的力量无比强大,它会让我们遗忘掉曾经的痛苦,抚平我们的创伤,给所有的人一个答案。

不管将来文心和杨东是再续前缘,抑或是一辈子形同陌路,但他们俩都是很好的姑娘和小伙子,老天爷总不会亏待真正善良又努力的人,她由衷地祝愿他们过得幸福。

想通这一点,左宁薇心里憋了几天的郁气也一扫而光。

她拽着趴在桌子上看书的风岚道:“别看了,快换季了,我准备给我妈买件衣服,你陪我去,晚上请你吃饭!”

一听吃饭,风岚就来劲儿,点头道:“好啊,我没问题,你不是要画画吗?画完了?”

左宁薇摇头:“今天没有心情,没有灵感,出去逛逛说不定就有灵感了,走吧。”

两人拎起包往外走去,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过来,怯生生地问道:“你们这里能做心理咨询?”

看到这一老一小的组合,左宁薇和风岚都觉得很奇怪,彼此对视了一眼,左宁薇退后,将主场让给了风岚。

风岚笑眯眯地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她心理咨询师的证书:“当然可以,阿姨有什么事吗?”

听到肯定的回答,老人大大地松了口气,指着小姑娘说:“我想请你给我的孙女看看,她最近两个月变得沉默了许多,几乎都不讲话了,学校里的老师说这要去看什么心理医生,我这孙女又没病,哪用得着去看心理医生啊,你说是不是?”

风岚也不了解状况,不好回答她这个问题,只好说:“阿姨,咱们进来慢慢说吧。”

第七十五章

小女孩叫许小婉, 今年八岁, 上小学三年级了, 平日里成绩优异,表现很好、乖巧可爱,很得老师和同学的喜欢。

许老太太说起孙女以前的可爱与活泼,心里就发酸, 她抹了抹泪,指着许小婉说:“这孩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大人跟她说话,她都几乎不回答,以前不是这样的。”

风岚朝老太太点头笑了笑,然后打开抽屉拿出上次买的巧克力,递了两颗给小女孩, 温柔地说:“小婉,吃巧克力吗?拿着, 阿姨送你的。”

许小婉的黑漆漆的大眼睛转了转,点了下头, 伸手接过巧克力, 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谢谢。”

虽然她的声音不大,表情有些僵硬和不适,但看起来基本的社交也没有问题, 也许情况并不像老太太说的那么严重。

随后, 风岚又与许小婉聊了一会儿, 问了问她的学校,更喜欢哪个老师之类的,小姑娘都一一回答了,只是回答得简单了点,一般都只有几个字。

“宁薇,麻烦你带我小婉去里面玩玩好吗?”风岚转头对左宁薇道。

左宁薇明白,她这是想支开许小婉,单独跟许老太太谈谈,便点头应下了。

等两人进了内室,风岚收起了笑,详细地向许老太太了解许小婉的情况。许老太太七十出头了,记忆力不大好,说话颠三倒四的,说到一半儿又开始哭诉自家孙女以前有多可爱云云,完全没有重点。

两人说了大半天,风岚才勉强弄清楚许小婉的情况。许小婉的成长经历跟普通孩子没什么差别,唯一有点特殊的就是她是离异家庭的孩子。在她三岁的时候她的父亲许立肖和母亲崇艳明就离婚了,不过现代社会离婚率节节攀升,这也不算什么特别的。许小婉判给了父亲许立肖,在她六岁那年,她父亲再婚了。

许立肖刚结婚那一阵,许老太太不放心,担心新儿媳妇虐待许小婉,所以将许小婉留在身边抚养了半年。可许老太太的身体一向不大好,抚养一个六岁精力正旺盛的孩子实在有些吃力,所以最后许小婉又被接回了父亲身边,同父亲和继母一起生活。

“那她继母对孩子好吗?”风岚问道。这种重组家庭问题最多,亲生子女都很难管教,更何况是继子女。况且人心本来就是偏的,不是自己亲生的,终还是隔了一层,继母做不到拿孩子当亲生的看待,孩子心里通常也会更亲近自己的生母。大家能维持面上的平和,井水不犯河水的相处就不错了。

许老太太撇了撇嘴:“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她性子冷清,并不是个很会关心人的,我说腿痛,她也不说给我捶捶,就叫我去看医生。对我都这样,哪会关心小婉啊。他们家请了个不住家的保姆,白天都是保姆看小婉看得多,晚上应该是我儿子陪孩子陪得多点。”

这话没法接了,腿痛不去看医生非要让儿媳妇给捶捶是什么道理?难道儿媳妇还生了一双药到病除的手,捶捶就好了?

到底是客户,秉着职业精神,风岚忍住开怼的想法,挤出一抹非常假的笑,把话题扯回正途:“那你有没有跟小婉的爸爸谈过小婉现在的这个问题?”

许老太太不满意地说:“谈过,可她爸爸说应该没什么问题,孩子长大了嘛,有自己的心思,过一阵就好了,让我别管。可你看看,她这样子能不管吗?”

风岚没接她的吐槽,问道:“那小婉现在跟你一起生活还是跟她爸爸一起生活?”

“当然是她爸爸,不过周末放假的时候,他忙不过来,会时不时地把小婉送到我这里来,有时候也去小婉她亲妈那里。”许老太太如实说道。

风岚点头:“这么说,目前直接抚养小婉的还是她的父亲了,平时跟孩子接触最多的还是父亲,也只有小婉的父亲最了解她的情况。这样吧,阿姨,你要还是不放心,让小婉她爸爸过来一趟。”

“可是……姑娘,这就完了?那还收费吗?”许老太太显然不大满意。

风岚笑了笑说:“不用,就当我今天陪阿姨聊会儿天吧。”

一听说不要钱,许老太太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也没什么不乐意了,招呼着小婉走了。

等她们祖孙俩走出了大门,左宁薇坐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风岚拿起水杯仰头喝了一口,不答反问:“你陪许小婉玩了半个小时,觉得怎么样?”

左宁薇想了想说:“这孩子蛮有礼貌的,就是话少了点,其他都还好吧,而且挺聪明的,上回你买的那个智力连环扣,你解了两天都没解开,人家小姑娘半个小时就解开了。”

“卧槽,被一个八岁小女孩完虐,我还要不要活了!”风岚以头撞桌子,哀嚎道。

左宁薇斜了她一眼:“行了,别装了,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你的逻辑思维能力不行,说正事呢。”

风岚摊手:“什么正事啊,我主攻的是两性心理学,儿童心理学只是半吊子水啊。依我看这小姑娘各方面都挺好的,就是话少了点,这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有的人喜欢讲话,有的人不喜欢讲话,有什么奇怪的,老太太小题大做。而且最主要的问题是这孩子不是老人抚养,平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也只有天天跟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父母最清楚。”

接着,风岚一正色,收起戏谑的表情,认真的说:“孩子就像一粒种子,能否成长成为一棵参天大树,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父母后天的培育,家庭环境对孩子的影响不可估量。同样若是孩子的心理出了问题,就目前这个阶段来说,最大的可能出在家庭或是学校里。所以我跟老太太说,让小姑娘的父亲过来一趟,作为孩子的第一监护人,只有他最清楚孩子的状况,也只有他积极配合,才能找出孩子变化的原因,继而改变这一点。孩子不是成年人,他们不需要我们成年人式的开导,他们更需要的是父母的爱和耐心的陪伴。”

“行了,你心里有数就好。”左宁薇没有多说,这是风岚的工作,“走吧,庆祝你今天开了张,咱们去吃饭。”

风岚拎着包跟上:“什么庆祝,今天一文钱没挣,这张开没开都一样。”

“没收钱?小心老人家看你太好说话,下回又找你哦。”左宁薇戏谑地说了一句。

没料到这句话一语成谶,才过了不到一个星期,许老太太又来了。不过这一回,她是一个人来,小姑娘并没有跟来。

“小婉呢?今天怎么没跟你一道过来?”风岚好奇地问了一句,她着实不明白,孩子都没来,老太太还来找她做什么。

许老太太往椅子上一坐,叹了口气:“这周末去她亲妈那儿了。我这掏心掏肺地对她,结果呢,她亲妈一叫,她就跑了,跟她妈一样,喂不熟的白眼狼。想当年,我儿子对她妈多好,结果呢,她妈……”

自古以来,婆媳之间都是一道费解的难题,更何况这还是前儿媳。不用说,风岚也知道她嘴里不会有什么好话,连忙打断了她:“阿姨,今天你过来是因为小婉吗?她最近还是不怎么爱说话吗?”

许老太太点头:“还是那样,问好几句才蹦两个字出来。这孩子啊,越长越大越像她妈……”

又绕到前儿媳身上了,有心理问题的是这老太太吧。风岚头痛地撑着额头,左耳进右耳出,干脆放空大脑。

果然,不用她说,许老太太也能一个人讲半天。

等许老太太讲完,神清气爽地准备走人时,风岚立即拉住了她,拿出收费单递到老太太面前,指着最底下一行“陪聊,100块一小时”笑了笑。她这么做也不是贪图许老太太这一百块,只是想用钱吓退许老太太,免得她下回又来。

果然,一看要钱,许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一收,怒瞪着双眼,指着风岚的鼻子说:“一百块,抢钱去吧你,说几句话而已,你黑心肝地要收一百块。”

“阿姨,咱们这是明码标价,价目表就贴在墙上,你上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听到争吵声,左宁薇从内室出来,指了指墙上的价目表说道。

知道自己理亏,许老太太小声嘟囔了一句:“上回不也没要钱。”

要知道要收一百块,她哪会上来。

果然,人都不能惯的。左宁薇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生无可恋的风岚一眼,转过身对老太太说道:“阿姨,这次就算了,我就权当你不知情,下次你过来,请先付钱,否则我们恕不接待。”

“这么坑,下次谁还来啊!”一听不收钱,老太太立即走了,临出门时生气地抱怨了一句。

弄得店里两人哭笑不得。风岚感觉自己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这年月被老太太当垃圾桶倒了半天的苦水,结果连句感谢都没有。

“走走走,逛街去,如今只有买买买才能治愈受伤的心灵。”风岚按住胸口,夸张地说道。

左宁薇无奈地摇了摇头,被她拉了出去。

楼下就是飞扬购物中心,衣服、包包、鞋子、护肤品、化妆品应有尽有。风岚想买只唇彩,化妆品护肤品在一楼,两人沿着自动扶梯一路往下,远远地就看到一楼大厅的空旷处围了一圈的人。

“那里在干什么?搞促销吗?”风岚一看就两眼放光,拉着左宁薇问道。

左宁薇往人群中央望去,摇头道:“不像,没看到货柜啊!”

正好自动扶梯到了一楼,风岚拉着左宁薇就说:“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挤进人群,结果没看到促销的,而是看到一个穿着橙色高腰中袖a字裙,头发烫了小卷妆容精致的女人拉着许小婉,捋起她的袖子,指着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迹,伤心地控诉起来:“贝芷,小婉才八岁啊,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你就是有什么不满,跟许立肖说,或者你不愿意跟他说,跟我讲也一样,我把孩子接走,还不行吗?大人的恩怨不要牵扯到孩子身上。”

对面叫贝芷的女人,三十出头,皮肤很白,几近透明,她脸上的妆容很淡,性情跟许老太太所说并无二致,确实很清冷。面对指责,她拎着包,双手放在腹部,眉头都没眨一下,淡淡地说:“她的伤不是我弄的。”

许小婉的母亲怒了,指着贝芷的鼻子质问道:“不是你,那你说是谁?小婉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平时不是在家里就是在学校,接触的就只有这么几个人,我打电话问过她老师了,学校里并没有人欺负小婉。你总不可能说是她亲爹打的吧?贝芷,我明白,不是亲生的终究不是亲生的,你没办法拿小婉当亲生的孩子对待,我也不怨你,只要你不苛待她,虐待她,我就知足了,这要求不过分吧?”

面对周遭的异样目光,贝芷还是那句老话:“不是我。”

左宁薇拽了一下风岚,小声问道:“你说会不会是遭到了暴力伤害,所以小婉才会变得越来越沉默?”

风岚点头:“有可能,具体的还不知道,不过看来许家并不和睦,不和睦的家庭对孩子而言,本身就是一种伤害。现在这些做父母的也太不负责任了。”

左宁薇没有接话,目光落到许小婉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那条胳膊从小臂中段一直往上,都是青青紫紫的伤痕,看起来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因为有的青紫已经开始散了,这还只是露在外面的,谁也不知道衣服底下有没有更多的伤痕。

到底是什么人能下得了狠心,这么对待一个才八岁的小姑娘。左宁薇皱眉看了一眼贝芷,她表现得实在是太冷静、太淡然了。

不管怎么说,作为孩子的继母,还跟孩子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年多,面对孩子手臂上狰狞的伤痕,她还一脸冷淡,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实在是太容易遭人诟病了。

这不,围观的人不少都觉得她冷血了,纷纷对她指指点点。

许小婉的生母蹲下身,轻轻握住许小婉的肩,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说:“小婉,告诉妈妈,是谁打的你?”

许小婉低垂着头,双手绞在一起不说话。

“小婉,别害怕,妈妈在,没人能伤害你,告诉妈妈,你这伤是哪儿来的?”许小婉的生母耐着性子,温柔地又问了一遍。

许小婉咬住下唇,偷偷瞥了贝芷一眼,又飞快地缩回了目光,声若蚊蚋地说:“没有人,是我,是我自己摔的。”

但谁会信,许小婉的生母抓住她的肩,恨恨地瞪了贝芷一眼,再次问道:“告诉妈妈,是不是贝芷那个女人打的你?”

许小婉抓着手,小脸上一片挣扎,但过了许久,她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身子也跟着颤抖不止。

许小婉生母松开了女儿,站起来,声泪俱下地盯着贝芷:“还说不是你,要不是你,小婉会这么害怕吗?”

贝芷的眉头跟着蹙紧,声音有些不耐:“不是我!”

“好,你说不是你,那咱们法庭上见。”许小婉生母气得脸色通红,胸口一起一伏的。

人群中忽然挤入一个三十几岁,浓眉大眼的男人,他走过去,先蹲下身,担忧地看了许小婉几眼,放缓语气说:“小婉,没事的,爸爸来了。”

安抚了女儿两句,他站了起来,看着发怒的女人说道:“程佩佩,阿芷不是那种人,她不会打小婉的,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误会?我已经打电话给小婉的老师了,她说小婉在学校里并没被人欺负,除了学校,她就待在你家,除了贝芷,你说还有谁会打她?保姆吗?周一到周五,白天小婉都在学校。”程佩佩愤怒地看着前夫。

许立肖被她堵得语塞,顿了下才说道:“这也不能证明就是阿芷打的小婉。”

说完,他转身看着妻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阿芷,你好好解释一下,这都是误会对不对?”

贝芷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再次重复道:“我没打过她。”

许立肖掉头,看向前妻:“你听见了,阿芷没有打过小婉。现在别追究这些了,先带小婉去看医生吧。”

程佩佩讽刺的看着他:“等你带小婉去看医生,黄花菜都凉了。你放心,我已经先带小婉去看过了,医生说没伤到骨头。”

“那就好,那就好。”许立肖点了点头,神情有些讪讪的。

风岚撇了撇嘴,跟左宁薇吐槽道:“这男人怎么当爹的,女儿身上都是伤,他也不知道。”

“可能是孩子长大了,哪怕是亲父女也要避嫌。不过他确实失职,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孩子的第一监护人,有保护孩子的义务。”左宁薇盯着几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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