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那扇子单卖多少?”贾赦咬牙问道,那卷轴画他是出不起价格了,倒是那扇子价格能便宜上许多。

“一口价!五千两!”掌柜的本想报价八千里,贾赦也看见他口型了,差点儿没骂过去,可到底掌柜的改了主意。“五千两一分都不能少啦。别人我都给八千两的价儿。”

……

贾赦回头想叫小厮回府支银子,可他想了想,就是他自己亲自回去,一时也取来不了这么多银子啊。

是不是找儿子……要一点儿……

“掌柜的,你家有啥好宝贝,赶紧呈上来,爷不差银子!”突然有一人进屋大呼小喝的。

贾赦心里一紧,扭头看了一眼。只见来人猿臂蜂腰,身材高大,皮肤略黑,面色红润,再瞧衣着打扮,应该是出自武将之家。

那人同样也看了贾赦一眼,然后“咦”了一声,口中称呼道:“原来是荣国公府的贾世叔。”

说罢,他竟然施然一礼,虽然这礼节做的怪模怪样,但倒也算周全。

贾赦眉毛松了下,居然是熟人,可他端详了一下,还是没认出这人是谁。“你是哪家的子弟?”

“贾世叔,我本名孙绍祖,祖上乃和贵府有旧。”孙绍祖笑道,其实他本和贾赦算来是一辈,但想着年龄差距,再加上祖上也只是拜在荣国府门下,论辈分却不是那么严谨。

何况,今日他是有意而来的。

孙绍祖拿眼睛暗自斜了那掌柜的一眼,掌柜的低头垂目,只看着桌上的托盘。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一章

贾赦合计了一下,拿眼睛仔细打量了孙绍祖,他这么一说,他倒是对孙家有一点儿记忆,当年孙家不过是硬靠上来,荣国府帮着处理一些事情,孙家“特别热情”,荣宁二府无论大小事,孙家当年没一份礼落下的。

但到底是几十年前的交情了,到了孙绍祖父亲那一辈,孙家外调,情分便一般了。

“世叔,您这是——”孙绍祖问道。

贾赦略微尴尬,但一旁的掌柜的此时却说:“贾将军想买这画和扇子呢。”

听他插言,贾赦脸色不怎么好看了,他今日没带钱,何况也拿不出银子,掌柜的之前也不是没长眼睛,此时是故意的让他下不来台啊。

“哦?要多少银子?”孙绍祖表情不以为然。

贾赦瞥了一眼,这才发现这孙世侄身上穿的可是上好的湖州宁绸,上百两银子一匹的。差点儿咂舌出声,贾赦想着,这孙家可不知什么时候发家了?

让他不忿的是,他荣国府的大老爷的穿戴,居然还不如这孙绍祖穿得好——

太不应该了!

太不该了!

丢脸!

这么一番不可言喻的暗自攀比,贾赦心里有气,府里现在越发窘迫了。哼,回去得好好和贾母说说这管家的事情。

掌柜的此时回答孙少爷道:“孙爷,要这个数!”他比划着两根手指头,接着一脸肉痛的表情:“这价格可不是谁都给的,这画也不是谁都给看的,若不是贾将军是荣国府出身的,财大气粗,又是我的老顾客,唐寅的画啊——这可是——”

贾赦斜着眼,不过若是这掌柜的没作假,这画果真是唐寅的,加上那柄扇子做添头,二万两倒是个实在价。

遂,他也没多反驳。

他手指扣着自己的扇子,眼睛却紧盯着那托盘,垂涎欲滴啊。

这要是把这两样物件摆在书房里,屋里的档次瞬间就提升了几个台阶!

孙绍祖偷偷睨了贾赦一眼,嘴角微微上扬,眼里的得意之色一闪而过,他正了正神色,咳嗽一声,对掌柜的说道:“两万两也不是很贵嘛。这个、唐、唐寅,对就是他,我也听说过,价值千金哈价值千金!”

说到这里,他又扭头对贾赦道:“世叔,何不买下来,毕竟机遇难求啊!”他的眼睛定定的瞅着贾赦,仿佛贾赦若是不买,这画就明珠蒙尘似的,贾赦就是这唐寅的画和扇子的主人啊。

贾赦心里真是痒痒又焦急,只是他又有些怀疑地看孙绍祖。

这小子突然冒出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也看中了的这唐寅的画和扇——要截胡!

贾赦眉毛都要竖立起来:“你也喜欢?”

“喜欢呀!”孙绍祖点头,“它值钱,谁不喜欢啊!”这大粗话直白的,贾赦一听就笑了,看孙绍祖的模样,就知道他没读过多少书,比家里不怎么上进的琮儿和环儿都差。

贾赦故作高深的哼了一声,“俗!”

孙绍祖笑了笑,“银子不俗就行。世叔要是想买,银子暂时不凑手,世侄这里正好带了五千两银子,若是都买了,我这就让小厮回家取钱去。”

贾赦闻言大大吃了一惊。

他禁不住拿眼睛盯着他看,表情非常夸张和明显,真是感觉特别的诧异。

“你一下子能拿出两万两?!”

“这有什么。”孙绍祖“矜持”的笑了,得意的说道:“世侄我现在自己当家做主,虽然我还有个弟弟在老家,但我们其实已经算是分家了,我要了京城这边的产业,弟弟守点儿小铺子,毕竟我嫡长子,这个家我做得了主,区区两万两银子没甚么。”

这话听了贾赦心里那是一个酸啊。

荣国府也不是没两万两银子,可他真是拿不出来啊,就算能动用,可想想几个没成婚的姑娘和小子,还有家里那一大帮的下人和管事的,公中每日支出靡费不菲啊。

就是那柄扇子——贾赦又瞥了它一眼,心里想着,就是这五千两,他拿出都费劲儿。

他到底买不买呢?

“世叔?贾世叔?”孙绍祖看他一时犹豫愣神,喊了两遍。

那掌柜的此时在一旁也劝道:“贾将军还是要尽快做决定,这两件东西可在我手里存不了多久,因为太贵重了,店里还需要些流动银子。”

贾赦咬咬牙,想着孙绍祖毕竟和贾府有些交情,又不是自己借他钱,是他主动要借自己银子,傻子也不干呢。难道孙绍祖会拿着银子骗自己,或者打着别的心思?

顶大天这孙家像当年似的,是有求荣国府……事情好办,就给办办,白来的银子。不好办,到时候再还他银子呗。

贾赦这么一想,觉得心里顿时敞亮了。

不过——

他还是觉得两万两太奢侈了,他还是买那把“便宜”的扇子罢,想罢,他开口问:“贤侄先借叔叔我五千两,回府之后差人还你。”

贾赦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一般情况下,有些是来人主动借他的,然后半点儿小事,或是只纯粹讨好荣国府,搭个人脉关系往来。

贾赦也不是来者不拒,总得够上一些身份档次才好说话。

孙绍祖笑道:“这有何难,就是两万两也是小事,还不还的先不急,荣国府还能缺了我这点钱?!”

“就五千两,这唐寅的画作,我还真有些承受不起,掌柜的另找人相卖罢。”虽然这么说,可贾赦的神情却不是那么一回事情,可他知道,即使这孙绍祖说有二万两,他也不好和一个初次见面的不熟悉的人那里拿两万两,虽然是借的名义,但谁知道这姓孙的有多大的事情等着自己呢。

贾赦觉得五千两等回府想办法还上就是了,问题还不大,二万两就不知道儿子那里能不能帮着出,话说他儿子琏儿那里有没有两万两银子,他心里还打着突呢,可不能借。只是最后一眼看那画,贾赦的目光还是恋恋不舍。

孙绍祖面上无所谓,实际上挺贾赦只借五千两,他还是送了一口气。这掌柜的可是连他的都坑,摆什么两万两的唐寅画作,他看呐,说不准那画是假的。唐寅是哪位?他的一章涂鸦的破纸就值那么多银子?!

骗鬼的罢!

这银子都够他买下一个青楼的价格了。

虽然心里吐槽这提前和他合作的掌柜的黑心肝,但他还是爽快地从袖筒中掏出几张大额银票递给掌柜的。

掌柜的拿来验证后,收好,又叫小厮挑了一个上颌的梨木盒子,把扇子摆放里面,并道:“您收好。”

“嗯。”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声,贾赦又看了一眼,应该不是假的。

他眯起眼睛笑着定定地看它,等掌柜的把盒子递给他,他手里亲自手里拿着,也不让跟来的那个小厮沾手,同孙绍祖一同除了这古董店。

孙绍祖心情特美好,虽然银子“花”出去了,但之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对于荣国府他早就打听好了,自己的事情还真需要走走门路,可他初来乍到,孙家的势力和人脉在京城里一丝全无,就那几个铺子和掌柜的、宅院管家,实在趟不出一条荣光大路来。

想着想着,他就想起这荣国府来了,还是前几日他当了贾琏这钦天监“神奇”监正,和九贝子新买的花园子的故事,想着是不是能搭上荣国府这门故旧。

他和贾赦有说有笑了几句,边说边往前走,可没走两步,孙绍祖就愣了一下,贾赦居然站住了——眼神落向前方。

“世叔?”孙绍祖纳闷,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站在街对面的是一行两个主子,后面的下人微微弓着身子,前面一前一后,一个是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另一个则是一位年纪二十郎当岁的俊秀年轻后生。

孙绍祖觉得对方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甚至比自己大上两三岁,但他一向因为习武和老家那边风大的原因,脸上的皮肤被风吹得显老,再加上他长得五大三组,看起来是快三十的粗鲁壮汉。

“是我家那小子。”贾赦捻了捻胡须,动作很轻却装作“不经意”的把手中的盒子递给了身后的小厮拿好,他自己等着贾琏过来,可他再定睛一瞧,可不能让儿子过来,他得主动去请安呐。

儿子身前略前靠的那个中年蓝绸衣袍的男子,可不就是当朝的雍亲王四阿哥嘛!

贾赦神情略微拘谨,忙掸了掸袖子上的尘土,走过去要请安,可胤禛却说免了,还让贾琏和贾赦在一旁单独叙话几句,他体察人意的说略微等上一等。

贾赦受宠若惊,贾琏道过谢,看了眼贾赦,那店门口的孙绍祖此时也舔着脸凑过来了。

这肯定是贵人啊,不知道是哪位,他也好沾沾光,最好混得熟悉些,如果能认识是最好了。就算贾赦不还给他那五千两银子,要是和这位搭上,也值了。

可没人理会孙绍祖,贾赦也没打算给雍亲王介绍个不熟的人,他本人还没那么大面子,甚至对孙绍祖不识趣的凑生来,他还皱了皱眉毛,却不好直接说开,在外面暴露雍亲王的身份。

没人理会孙绍祖,孙绍祖心里记恨了一笔,但脸上还是笑着,表面上衣服大大咧咧的问道:“这位便是兄长罢,看着可真一表人才。一表人才!呵呵!”他是想多赞扬几句,但搜肠刮肚也没想出第二个来,只好悻悻然枯燥的夸了贾琏几句。

“这位是——”贾琏还真不认识他,想着是贾赦的狗肉朋友,但看年纪也不像。

“他是孙家的——”贾赦扭头看了孙绍祖一眼,他竟忘了他的全名,刚刚都借了人家五千两银子,自己居然……贾赦略微脸红一下。

“小弟姓孙,名绍祖。”孙绍祖笑嘻嘻,对贾赦之前的忽视仿佛看不见似的,并不以为意。

贾赦点点头,这个孙绍祖看着为人还挺上道的。他倒没之前的那么对他反感了,毕竟拿人家手短。

“老爷,你这是又买什么了?”贾琏眼睛微微缩了一下,已经看见贾赦身后的小厮捧着一个黄梨木纹的景致小盒子。

贾赦尴尬地笑了笑,却也没想着撒谎,否则儿子要心血来潮只要一问,不也得知道,毕竟后面就是那个古董店,那个掌柜的还站在那里作出一副送客样呢。

他避重就轻的说:“不过就是买了一柄扇子。”说完他心里又转了转,忽然笑了说:“儿子你小子带银子没,五千两——我刚和孙世侄借了五千两,有的话就先还了人家。”

这话他越说越顺,老子跟儿子要钱脸都没红一下。

若不是四阿哥就在身边,贾琏都想白他一眼,讽刺他几句。可他实在是没带多少钱啊,谁没事身上带着那么多银票。

想到这里,贾琏目光锐利起来,瞅向孙绍祖这人。

他一个武夫,用得着也带五千两银票吗?有必要吗?

……原书中的迎春就是被无良的贾赦给“卖了”的。

贾琏心里不舒服起来,迎春虽然和他不甚亲近,也只是身上和自己有些血缘关系,但到底是贾府的自己人,孙绍祖一个外人,还是居心不良,将来虐待死自己妹妹的人——贾琏想到此,对贾赦恨其不争。

他就要开口说等回府就拿银子,可旁边的四阿哥胤禛却早就吩咐人,拿来五大张千两银票,差苏培盛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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