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久无人住,早就有些破旧,门前一块空地,地上枯叶杂草堆积,一脚踩下去能没过脚踝。
门锁上铜花斑驳,摸上去依稀能辨出花纹,宋迎取下束发银簪,一通捣鼓,无果。
谢还道:“何不直接震碎了它。”
宋迎埋头苦攻,额上起了一层汗珠,道:“这锁是白炼给邓素做的。你知道他那个人,闲着没事就喜欢敲敲打打,明明是个魔修,却活得像个铁匠。”
谢还一阵默然,才道:“师尊的佩剑就是他铸的。”
“是啊。”
白炼铸剑,师尊起名,邓素铭刻。
谢还心里不是个滋味,师尊身边,不管是佩剑还是别的,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有他参与过的。
尽管知道白炼邓素与他只是知己朋友,有时候谢朝辞还是忍不住会打翻醋坛子。
恋人做不成,徒弟做不好,连跟他做朋友,都已经有人压着一头。
什么时候,他也能成为像邓白那样在他心中举足轻重的人。
咔嗒一声,宋迎一喜:“成了!”
谢还回神,拿手帕给他擦了擦汗。
门开,扑面一股闷霉的味道。
谢还关上门,开了灵识看去。
这里他只来过两三次,所以记忆不多,但是乍一看,格局摆设似乎与印象中的无异,没有变过。
邓淳如就像他的名字,人淡淡的,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喜欢的东西也大多质朴,屋里陈设简单,梅花的屏风隔开了卧房,瞧不见里面的情形。
一张木桌,四张椅子,还有一尊蒙尘的红泥小炉。
其他的,便是书架橱柜,多矮小,占地不大。
宋迎在屏风前看了一会儿,转而来到炉子边,也不管那上面厚厚的积尘,掀开了盖子。
里面还留着炭火烧过的痕迹,宋迎静静注视了片刻,肩上忽然一重,谢还在身后不说话,只是通过手掌传来的温度,像是在说,还有他在。
宋迎回头冲他一笑:“无事。”
他闭上眼,试着追溯了一下。
☆、聊赠一枝chūn
须臾,失落地摇了摇头:“大概时间太久了罢。”
他什么都没感应到。
谢还也在几样物件上追溯了一下,同样无果。
两人一对视,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道屏风。
转过屏风是一张小chuáng,chuáng边一张书桌,放着几本书,一个花瓶,栽着几枝枯黑的gān花。
宋迎拂去书上灰尘,看了看,除了易卦类的,竟还有一本有关邪术的书。
“邪书?”谢还显然也注意到了,蹙眉,“邓素为何会看这个。”
“不知道。这上面也追溯不到东西。”
宋迎翻开书看了看,纸上字迹早就洇成了一片,分辨不出内容。
谢还忽然指着那花瓶:“这个呢。”
“姑且试试吧。”
宋迎把手放在花瓶上,谁知刚一施展追溯术,眼前便闪现出纷纷扬扬的画面来。他猛的抓住了谢还的手:“有。”
谢朝辞立刻与他一起入境。
这是一方执念境,不似记忆境那般危险,但同样的,执念境里能看到的记忆往往是一个人生前死后最为放不下的,大多只是片段,并不连贯。
邓素修习易卦,只要他想知道,几乎没有什么算不出来。
白炼曾经笑言:“你掐指一算什么都知道了,活着岂不是很没意思。”
邓素淡淡地笑:“所以我从不占算前程。倘若不知道,明日犹可期,倘若知道了,百岁亦无趣。”
古往今来,兴衰荣rǔ,他看得多了,所以许多事也就看淡,人也就淡泊了,对什么都不甚在意。
可这样的一个人,心中竟也有执念。
白光漫过,最先入眼的,是一方青山秀水。
翠绿的山间传来清澈的嬉闹声,几只纸鸢趁着东风慢悠悠地飞上了天空,长线尽头,小孩子在青青草地上你追我赶,比着谁的风筝飞得更高更远。
玩儿得累了,不再争执谁更厉害,齐刷刷地收了风筝,笑嘻嘻的跑向一个水绿长袍的青年,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的:
“先生,你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大哥哥,下次能不能帮我做一个蝴蝶的风筝啊?”
“神仙叔叔,我还想吃糖,你还有吗?我用小泥人跟你换!”
五花八门的叫法,惹得那人浅浅地笑起来,没有回答他们的话,只是从广袖里拿出一个糖罐:“你们分着吃吧。”
那罐子是木头的,小南瓜那么大,几个小孩开心地惊叫起来:“好多糖!”
这人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笑道:“该吃午饭了,都回家去吧。”
孩子们纷纷道谢,然后又蹦又跳地朝山脚下炊烟袅袅的村落跑去。
邓淳如看了一会儿,细细双了好几层的桃花眼里含着笑意,转而一瞥,落到那湖光山色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