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茶凉了,我去热热。”
锦瑟隐隐嗅到了危险的信号,赶紧寻了个借口要开门逃窜。
不论是太子萧宁,亦或是凉州郡主,锦瑟清楚除了不涉身其中,没有更好的办法。
但,显然太子不是这样想的。
“慢着,又不是外人,跑什么?”萧宁不满地瞪了锦瑟一眼,眼中饱含怒火和压迫。
锦瑟无端地心生恐惧,却又无可奈何地乖乖回去站好。
这待遇,比外人可要沉重的多。
“殿下,我答应。”骆馨主意改的也快,丝毫没有犹豫。
“哦?当真?”萧宁一万个怀疑,一万个理由不信她。
因为骆馨郡主,在凉州城,还有个人人皆知的绰号:“撒谎精”。
前一秒骆馨说“好”,后一秒马上不作数。
萧宁可不希望,都到了京城,骆馨还玩这种把戏。
她当然也看出来了,索性亮出底牌,“我父王久居凉州,同西境王一直有书信往来。殿下若是不信,我现在就可以修书给父王,证明一下我所言是否属实。”
骆馨才准备叫锦瑟准备笔墨纸砚,萧宁光速地打断了,“不必。你接上锦瑟,回吧。”
萧宁悄然松了口气,压在心头许久的忐忑,总算得到了释放。
“殿下,她只是一介舞姬,似乎不能这么招摇吧?”骆馨来的时候先是骑马的,然后是步行的,连顶遮面的帽子都没带,怎好叫锦瑟到处抛头露面。
“这点小事,相信难不倒郡主。”
寥寥数语回响在屋内,伴着的还有他匆匆离去的步履。
这个萧宁,想一出,是一出。
为什么接霂霖的时候,一顶轿子候着;但轮到她的时候,别说是轿子,连语晨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郡主,妾身还是……”锦瑟也自知身份卑贱,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尤其是和郡主走一起。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早晚传到宫里头,遭殃的肯定是她而不会是东宫的其他人。
骆馨意识到这便是萧宁备下的第一个考验,如何在不被人知晓的情况下,堂而皇之带走锦瑟,既不会被发现端倪,也不会处理得棘手。
骆馨瞥到床上的花被套,顿下萌生一个有点不成文的法子,训诫的口吻告诉锦瑟:
“你听好了,这是太子殿下的面子。等下我说怎么办,你就得怎么办。旁人若是问起,只管咳嗽不说话就好。”
锦瑟木讷地点头同意,照着吩咐拆下被套裹在身上,包的像颗粽子糖,一扯开都是蜜。
“然……然后呢?”锦瑟觉着这样出门更为怪异,别人立马就好奇地凑上来看个究竟。
但她还不知道,这些仅仅是骆馨的初步改造,第二步改造,那就是“毁容”。
“毁容”最简单有效的,就是拿刀划破脸颊。
这要是搁以前,任何人碰了锦瑟的脸蛋,那是会拼了命也要同归于尽。
但现在的锦瑟,满脑子想的都是怎样明哲保身,苟活余生。
锦瑟看到刀刃的瞬间还是慌了,眼神不断传递着“郡主,不要,不要”的讯息,虽然肯定是无用的。
太子吩咐的,郡主执行的。
郡主为了避免多生事端,提前也知会了锦瑟,所以她只需要再多一点时间去消化就好。
不就是脸上几道口子么,能在东宫继续尊享荣华富贵,锦瑟转念一想,也不是不值得。
一把不长的短刀,轻轻地划了近十道口子,伤口形状各不相同,大小也各不一致。
唯独力道,锦瑟觉得是一样的。
这位太子妃,居然会武功。
就锦瑟了解的情报,凉州郡主是个好吃懒做的放荡姿色,不曾习武,也不曾练文。
可是为什么,划破的口子,还能有像童话的入肉深度;这绝非是偶然做到的。
改造第二步,随着锦瑟的反复皱眉而完成。
骆馨给了锦瑟一方铜镜,锦瑟看着花容失色地脸蛋,心里头有千万般凌乱的思绪,许久都不能散去。
为什么会是她。
锦瑟迄今都没察觉,来时那顶轿子,早就不知去向。还有霂霖,也很快没了人影。
“最后一步,少说话。”
骆馨同样是个狠角色,虽然没有霂霖和萧宁的无情无义,但真要决定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她肯定会做的天衣无缝。
“嗯,好。”锦瑟忍着火辣辣的疼痛,尾随骆馨身后,生无可恋地走出怡红院的正门。
骆馨自幼就不喜欢小门,故而锦瑟不可以选择哪一方露面。
“哟,哪家的神经病!”
锦瑟的“花绿袄子”一上身,唾弃的声音就不绝于耳。
就这么被无故骂了一通,当事人的心情自然相当难过。
“是哦,我看是脑袋被毒虫蛀了,祖坟也被挖了十八代。”
还有更恶毒的,一张口就是问候全家上下。
这些锦瑟目前都不会放在心上,只有活着回到东宫,人生的受辱才有意义。
至于其他的,锦瑟什么都不会放心上。
“郡主……”
走着走着,开始有人朝锦瑟丢鸡蛋,生的,一打蛋清和蛋黄就会流出来。接着还有人朝锦瑟扔烂叶子,一边扔一边骂,“孬子”。
锦瑟感到难以释怀的委屈,原本试着接近骆馨郡主,好歹能讨个痛快。
但没想到,给她不痛快的,居然会是怡红院的常驻晚宾。
“别说话,闭上你的狗嘴。”
骆馨心情就没平和过,不但被萧宁教育了老长时间,而且一个妓女还跟她一起回去。
这委实不是什么津津乐道的喜事。
锦瑟无言,默默低头跟上,唯恐又因为骆馨的火爆脾气,丧失得什么都不剩。
东宫。
一个娇俏的女儿家,正和另一个翩翩的护卫,交谈甚为愉快。
“你说,殿下对郡主什么意思?”
他们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从喜怒哀乐谈到否极泰来,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他们。
一个对爱情无欲无求,一个却是敢爱敢恨。
“没意思,男人的直觉。”
他这么告诉她,但藏起了后半句。
最重要的后半句话是:殿下不喜欢任何人,除了你。
可他选择保持沉默,爱情中开口和主动的如果是女人,那这段感情的初期开始,进展得就会异常艰难。
“可不喜欢,为什么要娶?”
霂霖十分不解,图兵权,她可比任何人都明白,没有什么军队的力量,听令于小小一座边陲之地凉州城。
最为可笑的是,如今的凉州城,徒有其表,败絮其中。
所以城主送来了骆馨,生生掐灭了她对浪漫和自由的追求。
“姑娘,很多事情只看表面是没用的。”
霂霖看上了,是他的福气;但霂霖要问的答案,现在没办法、也没资格交付。
都说透过现象看本质,透过表象看内心,霂霖想了无数种办法,去细细揣摩萧宁的考量。
最终,竟是在她第一次排除的条件下,大概率品出了什么。
太子需要凉州,但看上的是凉州以西的西境。
霂霖不由得感慨,真是为难了他,费那么多心思,只为了不确定西境大军。
西境大军的实力有目共睹,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坚无不摧的部队,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良才奇将。
难怪太子萧宁对骆馨郡主这么客气,霂霖此刻倒也开始羡慕起,利益带来的交换,是怎么都想象不到的诱惑。
霂霖顿了顿,片刻安静后,轻声问,“嗯,以后你,会一直,只效忠我么?”
霂霖要的是唯一,是长期的唯一;这一点,尚未没有一个人许下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