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傅钰的嘴巴跟蚌壳一样,这一次,死死都不开口,不管皇帝怎么问,都是“切磋”这两个字。

皇帝没有办法,只好问自己儿子,“吴王,你来说!”

赵峥跪在地上,偏过头,正好遇到了傅钰斜过来的眼神,带着浓烈的警告,他抿了抿唇,“回父皇的话,儿臣也不知道,儿臣一进馆,靖北侯世子就扑上来朝着儿臣揍,儿臣为了防卫,不得不动手!”

虽说,把责任都朝自己推过来了,但这种说辞,总比把自己的mèi mèi出卖了好。

他心里正鄙夷赵峥这种推卸责任的行为,就听到赵峥说,“儿臣看出来了,今天靖北侯世子动用的招式,都是从前儿臣没有领教的!”他抬起头,站起身,朝靖北侯施了一礼,“本王还要请教靖北侯,是不是给世子爷新请了武术师傅?”

“噗咳咳!”傅钰忍不住咳嗽起来,他今天气在头上,哪里讲究了什么招式?完全没有章法,两个人抱在一起在地上滚了好几个来回,你揍我一拳,我扯你的头发,和小孩子打架差不多,赵峥还真是能扯!

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当然听出来了,赵峥说来说去,说什么是不是傅尧俞给儿子请了新的拳脚师傅,不还是扯到了切磋拳脚上来了?他冷哼一声,沈医官过来了,给皇子和世子检查一下,说是没有什么大碍,皇帝也放下心来,理都懒得理这二人,说了一句,“以后他们俩打死了,都不必禀报朕”,甩手就离开了。

靖国公寻了机会,问了赵泰,赵峥和傅钰怎么会打起来,还打得那么厉害?

赵泰自己也不知道,“见面就打,什么话都没有说,依我说,兰亭乡君以前和三哥来往很多,原还以为,皇太妃会在中间牵线搭桥。如今,父皇是要给三哥选妃了,三哥连推辞的话都没有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傅钰就和他打起来,给自己的mèi mèi出气?”

宫里,这么想的人很多。

皇太妃自己都有些看不透赵峥了,几次长叹短吁,付嬷嬷怕她把身子愁坏了,就劝她把乡君接进宫里来。皇太妃却摆手不同意,“宫里如今,乱得很,东宫那边还在打仗,皇帝又要给皇子们选妃,遥遥年纪还小,先避一避吧!”

她自己也有些想念姚姝,几次看着东配殿发呆,东配殿里,一应的物件还是姚姝离开时候的样子。

没两天,程幼佳就来了。她进宫的时辰有些晚,在惠妃那边耽搁了一下,来宏微殿的时候,这边要摆碗筷了。赵峥正在陪皇太妃说话,看到她进来,歪了头,用一双冷静得近乎笔画的眼神看她。

他的俊美的脸上,几处明显的伤痕,眼角是青紫,唇角还有血痕,却依然不失他的风华无俦。

程幼佳心里说不出的紧张,脸都有些红了,给皇太妃行礼后,就给赵峥行礼,口里喊“小女给吴王殿下请安”时,飞快地挑起眼,朝吴王看去,却见吴王殿下已经扭头和皇太妃说话,并没有看她。

程幼佳的脸又是一白,她在吴王殿下的旁边坐下来,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插话,“听说遥遥mèi mèi被靖北侯府责罚了,小腿都肿了,不知道如今好些没有!”

她一副心痛的样子,“我这几日一直在忙,想去看看遥遥mèi mèi,也没有得闲。”

69.第69章

赵峥微低了头, 不说话。程幼佳看在眼里,心里也有几分激动。她原先还很担心赵峥心里有姚姝,如今看来,不过是寻常的兄妹情。若不然, 赵峥会拒了皇上为他选妃的事。

皇太妃茫然地问付嬷嬷,“有这事?我怎么没有听说过?知道是为什么事吗?”

付嬷嬷笑道,“哪里有这回事?估摸着程xiǎo jiě也是道听途说吧!”她转而对皇太妃回禀道,“前日婢子给乡君送春茶去的时候, 还问过了,说是世子爷被侯爷打, 乡君护着,不小心挨了一鞭子, 为这事,靖北侯心疼得不得了, 自责得不行。长安城里,谁不知道靖北侯喜欢女儿,怎么舍得责罚呢?”

程幼佳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 “道听途说”这四个字只要传出去,她的“妇言”就破功了,以后谁要是提起她,免不了就会给她冠上一个“道听途说”的帽子,她的话还有谁会相信?

她忙朝皇太妃跪下来, “皇太妃, 是臣女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臣女也是听傅家二xiǎo jiě说的,她们是堂姐妹,要不,臣女怎么会信了呢?”

皇太妃朝付嬷嬷看一眼,叹了一口气,“过两日,把姝姐儿接进宫来吧,我记得二爷有个女儿是铃姐儿的,和遥遥关系一向好,让她和遥遥一起进来,做个伴!”

这是要抬举二房三女的意思。也是沾了乡君的光,付嬷嬷忙应下来,“婢子一会儿就让人去侯府,乡君也想皇太妃了,这下该高兴了!”

程幼佳松了一口气,她有些后悔当着皇太妃的面说了这话,她原本就该知道,皇太妃是极为护短的人,对傅姚姝又格外宠爱,她实在不应该在皇太妃面前说这些话。她还是有些心急了。

赵峥坐了一会儿就要走,说是这些日子功课很多,不留下来吃饭了。皇太妃便让厨房里送几个菜去给赵峥,嘱咐他多吃一点,又吩咐汤圆,“晚上,夜深了,必定要叫厨房里给三殿下做宵夜,不许那起子懒汉们只图自己享福,把殿下饿出个好歹来,我知道了是不依的。”

谁敢偷懒把殿下给饿了?汤圆还是恭敬地答应。

程幼佳也跟着起身,说是要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出宫。皇太妃自是不会留。

出了宏微殿,程幼佳快走两步,跟上了吴王赵峥。吴王似乎在刻意等她一样,也让程幼佳有了勇气。如今,宫里宫外早就传遍了,她将被皇帝指给赵峥做王妃,她也听说了,姚姝就是为这事和吴王吵过一架,傅钰也是为了给mèi mèi伸冤,才会和赵峥干仗的。

真是一对蠢兄妹!

“殿下!”程幼佳的声音甜得发腻,她低了头,耳根脖子都是红的,眼角余光见赵峥留了脚步,她怯怯地朝赵峥递出一物,“这是,上好的碧玉膏,当年,当年姑母赐下的!”

她的姑母是先皇后。

赵峥迟疑了一下,她能够感觉到,赵峥的目光似乎落在了她的头顶,她的红了的耳根,发烫的脖颈之上,那里一定是肤色流光,不怕赵峥不动心。

果然,赵峥的话在头顶响起,“这里面是碧玉膏?”

“嗯!”程幼佳的声音蚊子似的,碧玉膏用一个她亲手绣制的荷包装着,荷花并立,湖波荡漾,被她用白如玉脂的手捏着,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手指都开始泛红了。

“嗤!”

一声嗤笑,程幼佳有些架不住的时候,旁边伸出一只手,接过了她手中的荷包。程幼佳抬起头,见接过她荷包的是汤圆,正要收回,赵峥已经扭身走开了。她想了想,汤圆是赵峥贴身的内侍,要是赵峥不想要,借汤圆十个胆,他也不敢自作主张。

程幼佳似乎听到了心底里,花开的声音,喜悦如烟花一般,在她的身体里炸开。

汤圆只觉得自己手里握着一团可以把他烧得灰飞烟灭的火,一把能割断他命脉的刀。他战战兢兢地跟在赵峥的后面,直到快进飞香殿的时候,他才忍不住哭道,“殿下啊,乡君会不会,会不会知道啊?”

“知道什么?”赵峥停下脚步,汤圆几乎要撞到他的后背上。

汤圆道,“您收了程大xiǎo jiě的药……和,荷包!”

赵峥扭过头,斜着眼看汤圆,似笑非笑,朝他手里捏着的荷包上瞥了一眼,“是本王收的吗?”

“啊?”汤圆才后知后觉,他顿时手一软,荷包掉在了地上,他的腿一软,也跟着跪了下来,哭道,“殿下,殿下,您不能要奴婢的命啊,奴婢,奴婢……”

他真是有口难辩。

赵峥理都没理他,他朝暗处看了一眼,喊一声,“随风,你知道要送到哪里去的!”

随风从暗处出来,从地上捡起了荷包,左右看看,“啧啧”两声。他把荷包里面的碧玉膏拿出来,打开一看,玉瓶里满满一瓶,顿时心喜。他这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这一瓶碧玉膏,不知道能救他多少次命呢。

他把碧玉膏谨慎地塞到了自己怀里,又随便把这荷包往袖口里一塞,身子一个起落,便消失了。

含章殿里,窗户都打开了,习习的风吹进来,皇帝在南窗边坐着,他对面坐着靖北侯。二人在对弈一局棋。皇帝的黑子如一条蛟龙,盘在棋盘之上。靖北侯的白子如一柄寒刀,只要他在落下一子,寒刀就能泛起刀光,将蛟龙一刀劈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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