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啪”地一声炸响骤然从身后爆发开来的同时,林三酒不得不立刻顶住风势张开了骨翼——一股强劲的气流瞬地席卷了店子,无数烧烤盘飞在了空中,又“噼里啪啦”地都碎在了四周;骨翼急忙连连挥舞起来,好不容易才为她挡下了从身后袭来的、如同暴雨一般的大量玻璃门碎片。
——就像是站在了一场龙卷风里似的;饶是有了骨翼的保护,当这一波轰击过去以后,林三酒的身上也多了无数深深的擦伤。
她收起了骨翼,慢慢地从地上站起了身来;刚才的老板娘早就躲在了收银台后头,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林三酒目光定定地望着她,一时间竟有些不能回身了。
“……你就是刚才打听我的那个人吗?”
一个久违了的阴柔嗓音,在身后不远的地方轻轻地响了起来。
林三酒没有吭声,也没有动——事实上,她现在嗓子发紧,一颗心咚咚地直跳,也很难发出什么像样的声音来。之前做的心理准备,忽然一下子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了。
她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唯有一个“咯吱”、“咯吱”,听起来既奇怪又耳熟的细微声音,从门口一路走了进来。
“我好像不认识你这么一号人……”这一次,那个简直可以称为亲切的嗓音,几乎是贴在她后方响起的:“……转过身来。”
虽然每一个字听起来好像都很和气,却不知怎么,带着一种不容违抗的阴森。
如果不是刚才发生的这么一档子事,自己也不至于落到这么被动的境地——林三酒心里暗暗骂了一句,终于还是缓缓地转过了身子。
……这么久以来,一直如同一个阴影一般跟在她身后、追猎着她的人偶师,此时正站在从门外投进来的一片阳光下,神态很放松,似乎也很闲适。
他仍然穿了一身黑色皮裤和极高的一双高筒靴子,只是印象中他背后的巨大装饰物不见了,只是赤|裸着削瘦而苍白的上半身,脖子上被一条厚厚的黑色皮带缠了好几圈;门外阳光正好一晃,林三酒一时看不清他在背光下的表情,只有他眼角和嘴唇上闪烁的红色金粉在阴影中熠熠发光。
余光再往他身后一扫,林三酒顿时明白了。
那一个戴着红帽子、自称是售票员的男人,此时正站在人偶师身后,从帽子下方抬起眼来看她;原本一脸了无生气的样子早已消失殆尽,长长的嘴角朝上弯着,露出了一个好像很满足似的笑。
“你……”人偶师忽然眯起了眼——他显然是觉得林三酒的外貌非常眼熟,然而毕竟她变化得太大了,让他一时间有些吃不准。
吐了口气,林三酒的目光从红帽子的身旁划了过去——那儿还站着另外两个她没见过的一男一女,不用说一定也是人偶;她微微后退了半步,盯紧了人偶师,紧张地笑了一下:“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林三酒。”
人偶师闻言微微一怔,也不知是由于吃惊还是别的什么,过了几秒,他才吃吃地笑了:“……原来是你啊。我还真是没认出来呢。”
“对,就是我,”林三酒在心里算了算时间,一咬牙,“……我问你,你把我的朋友带到哪儿去了?”
压低了下巴打量她的时候,人偶师的一张脸看起来就更尖而瘦了——一绺湿漉漉的黑发从他额前滑了下来,他嗓音低低地说:“……希望你变成人偶之后,能看起来顺眼一点吧。”
他话音未落,在心中警铃大作的同时,林三酒猛然一个后翻,骨翼立刻长长地舒展开来挡在了她的身体前面;人还没等落地,几点轻烟忽然毫无预警地从她的白骨上袅袅升了起来,随着钻骨的一疼,她一低眼睛,发现在轻烟下的骨头表面上已经多了几个小眼儿。
……人偶师的双手套在一双过肘的黑皮套里,自始至终都稳稳地交握在身前没有动过。
不敢再在空地里站着,林三酒忙一伏身,也蹲在了收银台旁边;见她从视野里隐蔽了起来,站在门口的那个女人偶这才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
趁着这一呼吸的空档,林三酒迅速挥手叫出了【录音机】;当薛衾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烧烤店老板娘却也刚好跟着开口了,说了一句什么“你打破的灯”,叫她一时没听清磁带里说的都是什么——
“你别说话!”林三酒一急,回头吼了她一句,再凝神去听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薛衾的语速快,说的话又短,正好只让她听见了一个尾巴:“……的能力。”
——到底是什么能力啊!
刚从心里发出了这一声喊,绷带下的皮格马利翁项圈就开始微微热了起来;不管薛衾说了什么,这个能力都发动了。
然而林三酒却还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现在想要倒带再听一次可是来不及了,刚才的那个红帽子早脚下一蹬,人已经扑向了半空,阴影顿时笼罩住了收银台。
妈的!
林三酒心里怒骂了一句,收拢骨翼一矮身子,就从旁边一张桌子上头跃了过去,正好躲过了红帽子的来势——人偶师现在身边带了三个人偶,从外表来看都是曾经的进化者;按照她听过的消息看来,每一个都保留了生前的主要作战能力以及战斗意识,所以在对对方的能力有所了解之前,她还不敢贸然出手。
……而另一个叫林三酒束手束脚的原因,是人偶师一直以来都正纹丝不动地站在店子中央,只静静地望着这场一对三的战斗。
“纯触”状态早已全开了,林三酒人还没落地,目光朝门口扫了一眼,心里一动,立刻缩下了身子——几乎是在同一个瞬间里,从她身后的墙壁上多出了三五个小眼儿,位置正对应着她的心脏;几束光顿时从小眼儿里透了进来,原来竟是将墙壁给打透了。
那个女人偶,应该是拥有类似于陈小圆那样的远程射击能力;然而叫人感觉棘手的,是她并不需要实际发射出任何东西——拿刚才那一击来说,如果不是林三酒正好瞧见了她的动作,只怕压根感觉不到什么异常。
身后的红帽子也抓住了这短短的一眨眼功夫而扑了上来,林三酒心里一凛,脚下马上踢起了一张桌子,迎面便朝他飞了过去;借着红帽子被这么挡了一挡的时候,她马力全开地向门口冲了过去,双手上的【画风突变版一声叮】已经冲着最后一个拦门的男人偶按了下去。
“想逃吗?”人偶师在身后轻柔地说了一声,声气里似乎还觉得这挺有意思。
“沼泽!”
生得粗粗壮壮的男人偶忽然吼了一句,还不等林三酒反应过来,她骤然摆动不了自己的胳膊腿了——空气突然有如实质般地粘稠了起来,她真的就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沼泽里一样,每一个动作都叫她费尽了力气,两只伸出去的手怎么也碰不着男人偶了。
男人偶冲着她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又叫了一句:“……沉没!”
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是什么了——林三酒一张脸憋得通红,身体果然不由自主地向下沉去,空气正飞速地从她胸腔里流失;然而正当她疯狂地在脑子里想各种应对的办法时,只见那个男人偶猛地“啊”地叫了一声,随即她的“纯触”便感觉到头顶上黏黏的气流层多了好几个小眼儿,沼泽忽然松动了。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的,林三酒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当她趁机挣脱了【沼泽】,冲出了“南瓜之路”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好运气——显然男女人偶是先后朝她攻击的,在男人偶的【沼泽】生效以后,女人偶的射击能力却正巧穿透了他的气流层,给了林三酒一个脱身的机会。
……看来人偶师只能对手下人偶发出一个大概的指令,不能够掌控它们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多了!
相比那间小型精巧的烧烤店,“南瓜之路”上就好施展开手脚了。
当林三酒听见从脑后袭来的风声时,她甚至是不慌不忙地叫出了【龙卷风鞭子】,头也没回地朝身后释放了一个她能发出的最狠的龙卷风,逼退了红帽子;红帽子连退几步,还是被风给卷住了,手上亮着的光芒吃力地顶住了狂暴的风势。
【穷人的破壁料理机】
造价昂贵、技术先进的破壁料理机,能够在一瞬间将食材完全打碎,细胞粉碎程度高达95%,最大程度保留食材的新鲜营养,不留残渣!虽然它很贵,但如果是穷人想要买这样一个破壁料理机的话,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哦!首先请想象你的双手是一对刀叶,不管面前的是人也好物也好,都是橙子胡萝卜奇异果和玉米……上吧!为了美味的汁!
……被这种能力沾到一点边,都是会出人命的!
林三酒眯眼看了看红帽子,已经对他的能力猜了个七七八八,眼见另外两个人偶也从店里出来了,立刻转头就跑。
不管发生了什么意外也好,现在的情况依然按照阿科尔所计划的那样朝前走了;即使只是试一把,林三酒决心她也要留下人偶师!
“……你逃得倒是不遗余力,跟上次一样嘛。”身后传来了人偶师幽幽的声音,语含讥讽地说:“要不是看见你逃跑的样子,我还真不敢认你了呢。”
不管林三酒跑得多快,人偶师的声音都始终在她背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紧紧地一咬嘴唇,林三酒忍下了心里骤然蹿上来的火,猛地一转身——这个身她转得很不同,借着骨翼张开时一推地面的助力,她脚下已经顺势滑开了很远,反而与人偶师拉开了一些。
人偶师也住了脚步,用手指向后拨开了额前的湿发;红色金粉随着他的表情,慢慢展开了一个闪烁着的弧度。
朝旁边迅速看了一眼,确认了自己之前做的准备还在,林三酒望着对面的四个人,也笑了。
“……能逃,也是一种福气呢。”林三酒颜色浅淡的琥珀色瞳孔里,在阳光下亮起了一阵光。随即她猛然一挥手,喊了一声:“就现在!”
人偶师面色一厉,还没有明白过来她在冲谁喊呢,路旁一个立着一块“速写、油画肖像画,30/60体力值”的小摊后头,忽然站起来了他一直以为是副本员工的一个男人——随着那男人手里的画板一转,一股强横之极的吸力便一下子将人偶师给笼住了,顿时将他连根拔起,转眼就飞到了画板前。
三个人偶反应也极快,立刻一个拖着一个地抱住了人偶师的腿,由最后一个男人偶拽住了道路旁的一根路灯灯柱,这才算是勉强稳住了前冲之势;然而即使他朝前方使出了【沼泽】,也仍然没能将人偶师给拖回来,一人三人偶竟然就这么僵持在了半空。
“谢谢你薛衾!”林三酒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笑了,她忍不住从喉咙里叫出了这么一句后,随即弯下腰大喘了一口气。
想想刚才发生的一连串事儿,眼下又能够这么顺利地按照计划把人偶师给吸住,她此刻也终于明白薛衾给她的能力是什么了——她没听清的那句话,一定是“你拥有总是很幸运的能力”。
“诶,我说,”林三酒抹了一把脸,在走到人偶师身前几步的时候,谨慎地停了下来。一头披肩的黑色湿发,此时全都根根直立地浮在半空里,指着画板的方向;人偶师一张脸即使是打横过来了,也仍然能看出来他的脸色要多红有多红,显然已经愤怒地不能自已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我以后,你的样子都挺难看的……这就叫阴沟里总翻船呀。”林三酒一脸的笑,好整以暇地看看他,又看了看画师,很小心地让画师退后了几步,别让人偶师够着——只是这样一来,吸力顿时又加大了:“……来吧,你告诉我楼氏兄妹在哪儿,我就考虑考虑不把你吸进画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