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台前洗手的时候，几个身材高挑的女生结伴走进来。
在云中不穿校服，要么是裴衍那种不服管教的，要么就是艺体班的。
这群女生属于后者。
她们正在讨论最近几所大学自主招生的事，有人提及到央津美术学院，姜书杳对这类字眼格外敏感，便下意识地站在水台前认真听起来。
“听说央津美院这一届的招生标准，比去年又提高了很多，全市几千名美术生竞争五十多个名额，太吓人了。”
“哎呀丧气什么，这不才报名嘛，后面还有两个多月时间准备呢。”
“是啊，预考时间还算充足，咱们得要有信心。”
姜书杳听得入神，手放在水龙头下淋了好久都不自知。
直到腹部一阵隐痛加剧，她才回过神来关掉了水龙头。
艺体班的女生走后，她没急着回教室，而是拿出手机登录了央津自招考试的官网。
网上报名截止时间是，今晚九点。
现在八点十分，还有二十分钟下课。
报名端口需要下载密匙插件，手机端没办法操作，如果等放学后再去找个网吧报名，就来不及了。
姜书杳神色平静地站在水台前，脸色因疼痛变得格外苍白。
然而此时，心里升起的那团火焰，几乎烧尽了她所有感官。
央津美术学院，是每一个热爱画画的孩子心中的圣地。
她很小的时候便有一个梦想，就是考进首都，考进央津美院。
那股渴切来势汹汹，让她生平第二次，产生了想要不顾一切的冲动。
姜书杳去了一趟办公室，跟班主任请完假后，回教室收拾好书本，在唐醒忧郁迷茫的眼神中提前下了课。
好巧不巧，陈劲那会儿刚从厕所出来，就看到楼梯拐角处一晃而过的身影。
他使劲地揉了揉眼睛，没眼花吧。
这不还没打铃呐，杳妹妹早退？
真稀奇哦。
他慢吞吞晃回教室，想了想还是把这怪事给老大说了。
届时裴衍正靠在椅子上打着游戏，听完漫不经心地关掉手机，转过脸来问：“你确定？”
陈劲点头：“一百个确定。”
第66章 这块肉归你了
裴衍追过去的时候，姜书杳已经走到了操场，倏然间后衣领被人一把揪住，脚下一软脑袋差点撞上前面的大树。
所幸裴衍反应快，及时用手护在了女孩的额前。
昏暗的光线，衬得她小脸毫无血色，与平时那个神清气爽的丫头大相径庭。
看出她不对劲，裴衍紧了紧眉问：“哪里不舒服？”
姜书杳闷不啃声地继续往前走，不想回话。
他耐着性子跟上去，一路观察她细微的动作，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肚子痛就去医务室，往外面瞎跑什么。”
裴衍大步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腕，背过身去偏头示意：“上来，我背你。”
少年眼神凌虐，不是在跟她商量，而是命令。
这种时候姜书杳也懒得跟他掰扯，直接说出自己的诉求，“裴衍，能不能去网吧帮我一个忙。”
裴衍听后慢慢直起身，回头看着她。
这丫头不到万不得已，难得主动一回使唤他做事。
他转身对上女孩清澈的眼睛，皱着眉又强调了一遍：“先去医务室拿药，别的事，先放放。”
姜书杳固执地摇头。
“美术学院自招考试报名，错过今晚，以后就再没机会了，裴衍，你帮一下我好吗。”
女孩声线染上沙哑，眼眶红红的看得他心头直抽。
经历过那晚，裴衍现在很怕她哭。
只能软下嗓子问：“什么自招考试，央津的？”
她默住几秒，点点头。
果然。
裴衍几不可微地勾了勾唇，他一直知道，不管父母如何反对，这丫头也不会放弃画画。
只是没想到，她会直接这么明目张胆地去报考央津。
如果专业过线，以她的文化课成绩，考进央津基本没什么悬念。
他没记错的话，那所学校是在首都。
小姑娘长大了，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没毛病。
不过一码归一码，现在只要一看到她那副疼痛难忍的可怜样，裴衍就再也笑不出来。
不顾女孩反对，他俯身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动作简单粗暴，直接迈着长腿朝医务室走去。
姜书杳惊呆了简直。
“你干什么呀，快放我下去！”
“不想让人看见，就最好给老子安静点。”
她快哭了，“可是报名的事怎么办，快来不及了。”
裴衍脚下步子不紧不慢，“放心，来得及。”
只差半小时就到九点了，从这里到最近的网吧也要十来分钟，哪里来得及。
女孩在怀里挣扎不停，裴衍低下头笑着看她，“我跟你保证，如果这事办砸了，就去操场裸奔十圈。”
“......”
姜书杳活生生被噎住。
某人好面子，再难的事只要打了包票就一定会做到。
可是，她咬了咬牙。
这家伙做事只图自己舒服，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能不能别老是这么霸道。
姜书杳再三请求无果后，闭了闭眼，随即偏过头去，狠狠一口咬在了少年的手腕上。
裴衍倒吸了口气，忍痛眯了眯眼。
却在垂目看到女孩软乎乎的小脸紧紧贴在他碗间时，莫名被逗笑。
呵。
“往死里咬吧，这块肉归你了。”
“......”
第67章 以后对老子好点
好在到了医务室门外，某人很自觉地把她放下，低头问她：“自己能不能进去。”
姜书杳心里想着报名的事，急切地点头表示自己可以。
只为了催促他快点走。
女孩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看得裴衍失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拿完药在医务室等我，我们一起回家，别一个人走，听到没。”
以他对她的了解，很有可能干出那种蠢事。
一个平时把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人，突然间变得这么啰嗦，姜书杳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距离九点，只剩二十分钟了。”她认真地提醒道。
裴衍低低“嗯”了一声，没再说话，转身迈下了台阶。
校园安静如斯，少年坚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姜书杳站在医务室门外久久伫立，那一刻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但似乎，有那么一丝的恍然。
这二十分钟对她而言显得格外漫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什么事能够令她产生过如此焦灼感。
市里的竞赛，学校里的大考小考，她都能以最平静的姿态面对。
可今晚，仅仅朝梦想迈出这样小小的一步，就足以花掉她积攒了无数个日夜的勇气。
吃完药后，腹痛有了明显缓解。
临走前校医随手给了她一小袋糖，说是对每位光临寒舍的奖励。
姜书杳本来前刻还挺感动，听对方这么一说，顿时凌乱。
直到走出医务室，趁着微弱的光线，她拿起手里那小袋糖看了看，看清上面写着红糖姜茶几个字，不知觉露出抹会心的笑来。
九点整，姜书杳静静站在篮球场边缘的花台旁，等了五分钟，等来裴衍。
那时月亮稍稍露出弯牙，莹白光晕洒在少年不疾不徐的脚下，他走到她跟前，停住。
他眼睛黑的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