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一点点消磨掉,赵长延颓然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一片沉寂。
“所以父皇……您是一定要杀我了??”
“你放心”,赵元汲淡淡道。
“你的案子朕已经叫人封存,赐死你也是秘密进行不会有人知道,你的妻儿朕会让人好好照顾,请人好好教导”
“将来让你的儿子继承你的家业,如此朕也算对得起你”
哗啦啦退后几步,赵长延像望着陌生人似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心如死灰。
“既然这样,那儿子愿意去死,只是临死前儿子还有个愿望”
“你说吧”
赵元汲眯了眯眼。
“儿子想解开手链脚链体体面面地和妻儿告别,和父皇告别,您放心儿子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很快就好”
他像一头被拔了獠牙的饿狼崽,几盆冷水浇下来他湿漉漉蜷缩在角落,看起来也是可怜,能让人暂时忘怀他以前龇牙咧嘴的凶狠。
沉默良久,赵元汲缓缓点头表示同意。
“多谢父皇,多谢父皇”
几个狱吏进去将赵长延身上所有的束缚去掉,将牢门打开。
赵长延除了精神有些萎靡,全身上下不见半点伤痕,可见刑部和大理寺并未动刑,更无人虐待他。
刚刚及冠的青年从善如流跪在君父面前。
“儿子多谢父皇这么多年养育之恩,儿子犯下弥天大错自当以命抵命,不敢有任何怨言”
“养育之恩无以为报,三个响头就当孝顺您了”
‘嘭!’第一响,他磕得郑重其事。
‘嘭!’第二响,磕得诚心诚意。
最后一响,赵元汲终究不忍别过头,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不是滋味。
其实他说养育之恩,自己养是养了,何曾亲自教导过他一天?
终究自己也有些心虚的吧。
第三个响头赵长延磕得依然响亮,只是落地后没再起身,而是手臂微微转动,从袖中拿出一支打磨尖锐的簪子。
赵元汲还没反应过来的间隙,他突然窜起来冲着帝王的心脏处刺了过去。
“皇上小心!”
“小心!”
狱吏发觉不对冲了上去,将帝王团团包围。
赵元汲自己也发觉危险下意识躲避,可惜还是晚了半刻。
尖锐的簪子直直刺进皮肉里,鲜红的血顺着胸口的衣襟淌下。
紧接着一阵刺痛从胸口逐渐蔓延。
两眼发黑间,他看见刚刚还像个拔了牙狼崽的儿子,此刻骤然变成地狱魔鬼。
他眼神狠厉目光充血,带着滔天的恨意盯着他。
“父皇,儿子死罪难逃,父皇不如陪儿子走一程”
“您好狠的心啊,对你的二子三子那么好,悉心教导带在身边,我就成了没爹没娘的野草,你又凭什么说我没长好?”
“以前嫌我多余把我早早打发走,现在又嫌我多余想杀了我?父皇啊父皇,天底下有几个像这样的父亲”
他一字一句说着,直到被狱吏重新捆绑起来押到牢笼里,满眼都是得逞的奸笑和不甘心。
“可惜了,被你躲了一下只是受伤,没能一下结果你的命”
“父皇,我下辈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你放心,我还会回来的”
“逆子!”
赵元汲被狱吏送到昭阳宫,太医们成群结队往这边赶。
消息封锁,后宫暂时无动静,昭阳宫里却一片混乱。
谷/span太医们查看伤口悉心诊断后,一个两个额头冒汗。
“如果再偏个一寸半厘的,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现在情况依然很麻烦,稍有不慎就会失血过多且极难恢复”
冯安怀吓得整个都懵了。
“那快治啊!”
“万一皇上有个差池,大家都不用活了”
太医们面面相觑,一个两个不敢动手,犹豫半晌,大家还是主推一个最擅长外伤的甘太医。
甘太医提面条似的腿再次上前查看了帝王的伤口,擦了擦额角的汗。
“依老臣之见,还是先等皇上醒来再说,万一……”
万一有什么不测还能交代下后事,不至于让身后事手忙脚乱,尤其是皇室,皇上还未立太子。
意思大家瞬间明白,冯安怀老眼通红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那皇上要何时才能醒来”
他其实更想问,为什么皇上好端端出去会变成这样,身边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跟了皇上一辈子,昭阳宫的大总管他头一次这般失态。
“公公快起来,这个也不确定,皇上正是春秋鼎盛身强体健时候,目前也只是失血过多,没什么意外很快就会醒来”
“失血过多?”
冯安怀茫然念叨着,突然伸出自己的胳膊。
“那输老奴的血,老奴身上这一桩肥肉不需要那么多血,您只管抽去补给皇上”
甘太医无奈将冯公公拉起来。
“知道您一片忠心,可血也不是乱输的,人的血要相匹配才能相互输血,且皇上暂时还未到这个地步”
颤颤巍巍起身,冯安怀心情稍稍平静,他现在只等着皇上醒来。
甘太医和另外几名太医再次查看皇上的伤口,大家在外间悄声商讨方案。
内间,冯安怀寸步不离守着皇上。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赵元汲悠悠转醒,他微微一动牵拉起伤口,狠狠皱了皱眉。
“这是怎么了?”
嘶哑的声音,伤口的疼痛瞬间让他回忆起诏狱的经历。
赵元汲缓缓坐起来平复下心情,凉凉盯着淌眼抹泪的冯安怀:“你哭什么,朕又没死”
“皇上醒了!”
冯安怀激动跪下,外间太医匆匆赶了进来。
看着一群紧张兮兮的太医将自己团团包围,赵元汲脸沉了沉。
“伤势有那么重?你们一个个紧张成这样”
太医们面面相觑,最后将实情告知,甘太医颤颤巍巍上前。
“现在簪子未拔,皇上或许感觉不到严重,一旦簪子被拔掉,破裂的血管会有大量鲜血喷涌而出,皇上将有性命危险”
话说得很明白,您得提前准备遗言了。
猝不及防地,赵元汲脸色更黑,黑沉着脸望了望胸口一片血迹,和那只牢牢刺进伤口的簪子。
怪不得他们这般紧张,原来是……
“拿纸笔过来,你们都先退下,冯安怀,你去召长渊进来”
“是!”
冯安怀马不停蹄离开,太医们依次退下。
赵元汲缓缓起身执笔,刷刷几下将后事遗言交待了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