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饿极了。
她用袖子抹了把嘴角的血渍,将烧饼一个个捡起来塞到嘴里,剩下的就放怀里包起来。
日子已经够难过,吃过这一顿还不知下一顿在哪儿,还是收起来的好。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正月的天还在三九严冬,地面上有水的地方结了厚厚的冰层。
魏氏沿着大街一直走。
这条街是京城贵妇人们最喜逛的富贵街,店家富贵,顾客尊荣,别处讨不来的饭食银钱,来这里总不会空手而归。
她已经在这里流连好几天。
如果一直找不到机会入宫,恐怕要一直待在这儿。
走过长街又走了很远,终于回到她落脚的一处破庙。
魏氏躺在破佛像后的稻草堆上,裹紧身上仅剩的几件衣裳闭目养神。
睡到一半她似乎是渴了,颤颤巍巍爬起来找水。
破庙后一只断了半截的,陶缸里日久天长聚集着雨水,她连赶四捧着喝了几口。
猝不及防一股浓烈的腥臭窜入鼻腔,她被熏得差点儿吐出来,干呕了几下终还是咽了下去。
再苦再臭也比渴死强得多。
喝完水重新回到破庙里,正要摸黑躺下,突然身底下伸出只手把她推开。
“什么人敢打搅老子睡觉!给滚远点儿!”
很明显她的稻草堆已经被别的乞丐占住,听声音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乞丐。
一股怒火涌上来,魏氏想上前理论,却咬牙死死忍住。
她是女人对面是个男人,万一厮打不过被占了便宜,她的一生就毁了。
可是没了破庙夜半冰寒她会被冻死的。
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魏氏死死捂着嘴缩在墙角,不敢发出半分声响。
哈哈哈……皇后,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当初说得多好多为我们着想的样子,实则你就是想把我们弄走吧。
说不定就是你的洵王勾结好设计围城把我们赶走的。
这一切恐怕都是你自导自演的吧!!!
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一定要把真相说出来。
我倒要看看你善妒的嘴脸究竟还能瞒多久。
破庙显然没法继续待,她迎着月光出门寻找新的落脚点。
半夜是最冷的时候,冰冷的空气仿佛寒刀一下下刮在脸上,那是一种火辣辣刺骨的疼。
魏氏裹紧衣裳漫无目的行走在大街上。
渐渐的她的脚失去了知觉,指尖也开始发麻,全身上下不由自主哆嗦,最后意识都开始模糊。
朦胧中,她居然感觉有人朝她伸过来一双手。
“你是谁?!”
“想活下去就跟我走,别问那么多”,女子的声音冷酷,不留半分余地。
对方穿着巨大的黑色罩衣她根本看不清任何,但为了活下去,魏氏几乎想也没想就跟着往前走。
或许是天太冷,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很快身体一软失去意识。
……
次日醒过来,魏氏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
柔软的被褥、点着木炭的火炉、满屋的茶香,还有婢女轻柔的说话声,恍惚间似乎一夜回到从前宫里富贵的日子。
“这是哪儿?”,魏氏爬起来惊诧问。
“夫人您醒了?”
婢女们笑盈盈上前,有人穿衣有人穿鞋,还有人伺候着打来热的洗脸水。
相似的场景又让魏氏想起在宫里的尊荣生活。
那时候她是顺仪,是西霞宫里最得脸的主子,所有人都得让着她。
内务府分下来的份例贡品由她先挑。
御膳房送来的一日三餐更是由着她点,山珍海味碧玉珍馐,只有她想不到没有得不到的。
更不用提她卧房的摆件,满箱的首饰,永远也穿不完的绫罗绸缎。
除了没有皇上的宠爱,她拥有世间女子做梦都想拥有的奢华生活。
对,就和现在一样。
“你们是皇后派来的?她终究还是不敢不承认我吧?我就知道”
魏氏有些得意,心安理得享受着婢女们的服侍。
“本妃要沐浴更衣,你们且都预备着,还有,本妃饿了,把你们厨上好吃的全都端上来,我要好好补补身子”
想起昨天吃的沾了土的烧饼、喝得腥臭的水,她恨不得立刻原地失忆。
“都预备好了,待会儿您先去沐浴更衣再用早膳,我们主子还等着见您”,婢女不咸不淡服侍她穿里衣。
“你们主子?”,魏氏皱眉:“不是皇后娘娘吗?”
婢女们训练有素,半个字都没再多说。
……
洗漱沐浴更衣用过早膳后,魏氏被蒙上眼睛带到一处陌生的房间。
打开门帘的瞬间她感觉扑面而来的春暖花开。
是了,豪门贵胄烧的炭都是香薰过的,以前她最爱梅花檀香的。
“臣妾参见皇后……”,魏氏听话跪下来。
“不用拜,我不是皇后”
淡漠的女声从帘子后面传来,三分疏离七分傲慢。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你也不必知道我是谁,唯一需要知道的是,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这就够了”
魏氏有些懵,不是皇后还能是谁?
皇后得罪了哪家的贵妇人,难道有人要对皇后不利?
“怎么?哑巴了?”,那女子有些嘲弄。
“不!”,魏氏眼珠子一转跪在地上。
“我只是有些惊讶,还以为皇后良心发现要接我入宫,原来并不是“
“哼!”,女子冷冷一阵嗤笑。
“好容易把你们这帮人赶出来,怎么可能再把你弄回去,你想什么呢?”
她满不在乎往暖炉了添了两块香炭。
“就连我也不是白白把你弄回来的,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利用你对付皇后,事情办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如果办砸了,我就把你送回你的破庙,让你自生自灭去”
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来的话最是要人命。
魏氏不由一阵哆嗦:“不!主子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我一定照办,我绝不要再回那个鬼地方”
“果然识趣”
她缓缓起身低声交待婢女几句,转身就要离开,临走还冷冷一笑。
“安心住着吧,会有人安排你的饮食起居”
“多谢主子,多谢!”
魏氏忙不迭叩首,鼻尖一股香风闪过,脚步声匆匆离去,而她也终于被撤了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