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嫣无奈,按住她的手:“别看了,我没事。”
银拂不信:“我可是知道了,楚翾来过,给你送了什么东西。”
芙嫣看了她一眼:“这么秘密的消息都能走漏吗?怎么知道的?”
银拂一抬手,殿外花坛里的一朵花飞了过来:“这就是我的眼线,你种了满满一花坛。”
“啊。”芙嫣眨眨眼,“本来还想揪出来呢,是它们的话那只能留着了,我很喜欢这些花。”
这是实话,这种玉凝花通体金红,夜里还会闪闪发光,特别符合她的审美,她只要有时间都会亲自照料。
“你真过分,不能因为我们关系好就拿我的花开你的灵眼啊。”芙嫣心疼地将她手里的花抢过来,“还乱采,我把它们养得这么漂亮可是很不容易的。”
银拂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会:“你不对劲。”
芙嫣黛眉轻动:“哪里不对劲?我和平常有什么区别吗?”
“没区别,一点区别都没有。”
银拂将那朵花又拿过来,随便施了个法术,花朵便自己回到花坛里,又好好地长回去了。
“它没事了,现在可以跟我说说心里话了吧?”
芙嫣看向她:“我说得本来就是心里话,下次别再把采青风教你的草木灵眼乱用了,他知道会生气。”
“就学了他一招儿而已,不至于那么小气,我也就用在过你身上。”
“……不用这么担心我的。”芙嫣叹了口气,转身往内殿走,银拂紧紧跟在后面,“我挺好的,可能一开始有点接受不了,现在已经没什么了。”
她领着银拂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灵茶。
银拂没心情喝,盯着她说:“真的没什么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她不喝,芙嫣就自己喝,小口小口,边喝边说,“我跟谢殒说要去杀了那小仙,他说有他在,我杀不了她。那我还能怎么办。”
银拂瞪大了眼睛:“你才不会呢!”
芙嫣笑了一下,冰山美人的笑总是那样动人,银拂看得心里一酸。
“……的确。我只是故意那么说,想要他妥协罢了,不过……”她停下来,又倒了一杯茶慢慢喝,再不肯说别的了。
银拂动了动身子,实在坐不住,开始起身来回踱步。
比起芙嫣的风轻云淡,她这浑身难受的样子反而更像当事人。
“要我说你是不是天生和结姻这件事不对付?先是魔帝穹镜,又是无垢帝君……”说到这她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看我,穹镜不能算进来,他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她叹了口气:“都怪那个萦怀,打着来给帝君道喜的名义回了九重天,这几日成天在我面前打转,让我很难不想到他。”
萦怀这个名字真是有点久远了,芙嫣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
这还要从她没成年时说起——虽然她当时还没成年,但天帝独女,未来的女帝,何其尊贵,别说天族上神,就连魔界魔帝也曾派使者前来求亲,想让芙嫣一成年就嫁过去。
这根本就不可能,芙嫣可是女君,不可能嫁到魔界去,所以结果一定是穹镜被拒绝。
穹镜心里应该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还是来自取其辱,这也很奇怪。
后来,在天帝拒绝他之前,有人站出来解释了这件事。
这个人就是萦怀。
她在大朝会上说很抱歉抢了女君的姻缘,其实魔帝想娶的人是她,她曾和魔帝在人界相识,有段美好的邂逅,对方觉得她很美,一定是仙界的第一美人,而芙嫣女君正是人人称颂的仙界第一美人,所以穹镜就自然地误会她是女君,回了魔界就前来求娶。
“当初在大朝会上我就看她不顺眼,什么抢了你的姻缘,她也配?那算什么鸟姻缘,不过是魔帝一厢情愿罢了,根本不可能应他的事,她有什么可得意,一副压了你一头的样子?还穹镜觉得她很美!要不是你当时没成年不能上大朝会,都不用我多费口舌,大家的眼神就足够她羞愧而死了!断断不会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
银拂越说越来气:“她肯定还在记恨我当年在大朝会上讽刺过她自作多情恬不知耻,所以才特地挑你和帝君出事这个时机来……反正她一直在我面前转悠,我烦得要死,又担心你,就用了草木灵眼,闯了你的寝殿,你别怪我。”
芙嫣怎么会怪她,她摇了摇头,并不把萦怀放在心上,微不足道的人,何必浪费时间。
银拂见她话比以前少了许多,兴致也不高,怎么都不肯让她再待在死气沉沉的寝殿,非要拉她出去。
芙嫣拒绝过,但被无视了,既然如此,出去转转也好。
她也的确该出去了,十重天的喜事临近,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银拂只想带她出来,但没有目的地,芙嫣主动说去万卷阁,她也没意见,两人一起驾云过去。
万卷阁是仙界藏书之地,位于九重天的一座仙岛上,六界珍贵典籍秘法皆收录在此,作为天族少帝,她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我去找几本书,可能要一会,你若是无聊就自己先走。”
银拂挥挥手表示知道了,芙嫣便放心地去找她要的书。
一排排高大的书柜淹没了她红色的身影,走在泛着金光的玉简海中,芙嫣很难不想到十重天的高大书柜。
谢殒每次观星都要记录变化,多细微的变化都要记录得详细清楚,十重天书柜上的玉简全都是他亲笔写下的,积攒了漫长的年月,数量一点都不比万卷阁的藏书少。
她偷偷看过他写下的记录,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吸引她,她默读的时候都心绪滚烫。
手落在一卷玉简上,她轻轻拿起,翻开看了看,内容写的正是她想要的。
这里面记载的是一种上古流传下来的神秘阵法。
需以不低于上神修为的心头血为引。
这种沾了血腥的阵法多少带了些邪祟之气,但是没关系。
比起那些,芙嫣更在意的是这样一行字——
阵成后,真神亦不可轻易而出。
很好。
她将玉简收入袖里乾坤,忽闻安静的万卷阁响起了吵闹声。
是银拂和……萦怀?她怎么会在这里?
芙嫣很快出来,一眼就望见了被银拂挡着的萦怀。
当年萦怀出嫁时已经是上仙了,几千年过去,哪怕在魔界不方便修炼仙法,她也该是稳定的上仙修为才对,怎么现在看着……不进反退?这都快要掉到地仙了。
“银拂上神未免太过分了,我只是想来找几本书打发时间,也拿到了批令,怎么就不能进了?”
萦怀红着眼圈,看上去十分委屈,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还邀了几位上仙作伴,他们都主动出来替她解围,证明他们是一起得到的批令。
“银拂上神是因为我嫁给了魔帝,才不想让我进仙界的万卷阁吗?”萦怀微微凝眸,“如果是这样,我可以接受……只是六界素来祥和,魔界与仙界的和平已经存续了许多年,魔界一直安分守己,从无逾越仙界之举,如此银拂上神还这样戒备,只是寻几本书打发时间都不行,未免太让魔界寒心。”
“谁管你寒不寒心,你早不来晚不来,非得现在来,肯定是知道芙嫣在这里,别人看不出来你那点子心思,你当我看不出来?”银拂根本不和萦怀叽叽歪歪许多,当即就要动手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再不敢在芙嫣正难过的时候触她霉头。
萦怀不但没怕,眼底还有些笑意,似乎银拂动手正是她需要的。
芙嫣就在银拂的术快要打在萦怀身上时出现。
红色的灵力轻而易举地化解了银拂的术。
银拂惊讶回眸:“你找到想要的书了?”
芙嫣点点头,朝她做了个安抚的手势,银拂立刻闭嘴。
“是本君不准你进来。”
她慢慢走过来,织金的红色留仙裙勾勒着她婀娜窈窕的身姿,她眉心垂着的红玉为她本就精致的容貌蒙上了一层胭脂色,她一出现,所有和萦怀一起来的人都情不自禁退后几步,谦卑地低下头去。
萦怀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广袖下的素手握拳,面上还是客气有礼。
“不知我哪里惹女君不高兴,女君连几本书都不容我来寻。”
芙嫣静静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萦怀面对银拂还游刃有余,面对她却连直视都难。
她不自觉低下头,和身后的众仙一样,折服于芙嫣身上与生俱来的威仪。
见她如此,芙嫣问:“需要理由吗?”
萦怀一愣。
“本君要如何就如何,需要同一个魔帝的侍妾解释吗?”
萦怀难堪地僵在那。
侍妾,这两个字好像一根刺扎进了她心里,令她瞬间白了脸。
三千多年前她的确是嫁给了魔帝,可对方在知道她并不是女君后,只肯给一个侍妾的身份。
堂堂仙界上仙,本可以不必去做低人一等的魔帝侍妾,但萦怀最后还是嫁过去了。
人各有志,芙嫣本不关心别人的选择,但她也很讨厌被人黏上。
银拂激动地恨不得拍手鼓掌,但努力忍住了。
芙嫣扫了扫萦怀身后众仙:“本君已经寻到想要的书,你们可以进去了。”
众仙恭敬应是,安静地进入万卷阁。
萦怀想跟着进去,却被芙嫣的灵力挡了回来。
“没让你进去。”
萦怀猛地抬头:“纵然女君厌恶我,我也是得了批令的,我可以进去……”
“是这个吗?”芙嫣抬起手,手里捏着金色的卷轴。
萦怀立刻摸了摸腰间,批令果然不见了,她甚至不知道芙嫣什么时候动的手。
芙嫣不笑的时候,昳丽的脸冷漠圣洁得如同神像,她眼都不眨地捏碎了卷轴。
“你现在没有了。”
萦怀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出了万卷阁,银拂还在兴奋地叽叽喳喳,翻来覆去地大呼过瘾。
“干得漂亮,早该治治她,看她那骄傲的样子,不过是个魔帝的侍妾,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
“自然是穹镜给的底气。”芙嫣平静道,“她这趟过来肯定有所图,几次激你恐怕不全是因为你们的过节,黏着我也是。你我都要注意些。”
银拂点头:“是穹镜吩咐了她什么事?”
芙嫣迈下台阶,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银拂笑笑:“别担心,有无垢帝君在,能有什么不好的事呀?大不了请帝君提前开天地镜看看魔界未来是否安分,那不就能安心了?”
说完忽然想起谢殒和芙嫣的纠葛,立刻捂住嘴巴,露出歉意的眼神。
芙嫣却道:“你说得对。”
银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