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看,眼前的宫殿匾额上确实上书“青莲宫”三字。
宫殿外有几名禁卫守着,齐齐给顾月卿见礼,“见过公主殿下。”
见此,陈天权也不好再问什么,不过他心里的惊疑却是半分未减。
居然有五成把握,远超他的预料。
顾月卿当先走进青莲宫,陈天权和叶瑜的脚步皆顿了顿,随即也跟上。
青莲宫不算大也不算小,环境还算雅致。
当初顾月卿随口一提就是青莲宫,仅是因她知道这处宫殿虽是常年无人居住,却因环境不错总有人打扫,不用再打扫整理。
有宫女上前来见礼领路,直接把几人带到陈横易近日来所住的屋子。
一到地方,便见原该守在陈横易身边的陈宣竟站在门外,而他身侧的房门紧闭着。
见顾月卿等人走过来,陈宣微微讶异,而后忙上前行礼,“见过倾城公主,见过大公子,见过小姐。”
这里称的小姐是叶瑜。叶瑜师出廖月阁,廖月阁的人几乎都如此称呼她。
“你怎在此?祖父呢?”
陈横易腿脚不便,陈宣从不会离开他半步,这番他却站在外面,让陈天权微微皱了皱眉。
他皱眉并非因着陈宣的失职,而是他祖父将陈宣赶出来的举动。
分明离不得人,却还将随侍在身边的人调离……
祖父怕是还在介意那日陈宣突然“叛变”的事。
陈宣突然出手点了陈横易的穴道,有陈天权的缘由在,但更多的还是因为阮芸。
然不管是什么缘由,在陈横易看来陈宣都是背叛了他。
陈天权知道,依照祖父的脾性,断不会原谅这样的背叛,不想继续将陈宣留在身边也是人之常情。但陈宣照顾祖父多年,没人比他更清楚如何才能照顾好祖父。
最要紧的是,陈宣虽答应了他的请求“背叛”祖父,但他确确实实是祖父身边对祖父最好,照顾得也最周到的人。
陈天权再找不到更合适的人来替代他。
“回大公子,先生在屋内。”陈宣微微垂眸,他此前的举动是因着大公子的请求,也因着倾城公主是大小姐要护着的人。
但其实,他会这么做也有先生的一部分原因在。
先生如此待倾城公主,早晚有一日会后悔,这是他的直觉。为免先生将来后悔,他不想先生将事情做得太绝以致于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即便知道自此会失去先生的信任。
“这几日祖父一直待在屋中?”
“是,大公子。”顿顿,又道:“这几日先生的心情都不太好。”
实则陈宣说得委婉了,陈横易这几日的心情哪里是不太好,分明是糟糕到了极点。
陈宣是什么性情陈天权大抵知道,陈宣这么一说,他也大抵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也不多说,只道:“嗯,把房门打开吧。”
陈宣依言打开房门,入眼的屋子便有几分灰暗。
陈天权微微拧眉,“怎不将窗户打开?”
“……回大公子,先生不许。”
“去将窗户打开。”长此这般,心里没病也得憋出病来。
陈天权话音方落,屋中就传来一道声音:“谁敢!”有点沙哑,想是久未开口的缘故。
陈宣正要依陈天权的言说话时,顾月卿便淡淡出声打断:“门窗皆打开。”
顾月卿生气了么?
当然没有。
说客气些,陈横易是被她请来做客的;说难听些,陈横易此番就是她的阶下囚。
阶下囚还想有多好的待遇?
她一吩咐,秋灵就朝外唤了一声,立刻有两名禁卫进屋来打开门窗。
霎时间,原本昏暗的房间便明亮了起来。
陈横易坐在轮椅上,轮椅停靠在角落处,有亮光照进来。想是一时没适应,他眼睛微眯着,凌乱的衣衫和散乱的头发显得他尤其的狼狈。
顾月卿看着他,微不可查的蹙了下眉,“横易先生这副尊荣可真叫人意外。”
陈天权好似从她的话中听出了怒意,不过并不明显,所以他也不确定是否是他听错了。
“横易先生活得这般年岁,见识胜过这世间大部分人,不过被困于一座宫殿中,又不是蹲在大牢里,却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可真让人看不起。”
陈横易睁开眼看向她,眼底倒是意外的没有表象看起来颓然,“你不必与本座说这些,既已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出口的话是重了些,但若细致去听,会发觉他对顾月卿的态度并非此前那般无所谓。
这段时日将自己关在屋中,陈横易思考了许多在之前从未想过会去思考的问题。
会去思考这些,还源于顾月卿说的那番会还他一双正常的腿,而后就此两清的话。再想到很久以前顾月卿随陈明月去廖月阁住了一段时日发生的事,心里便有些迷茫了。
他一心为陈家的权,难道就如他想的那般对倾城这个外孙女没有半点情谊么?
他不确定。
毕竟曾经他确实因救她废了一双腿。
当年确定双腿已废时,他后悔过救倾城吗?
并没有。
自然,他将倾城留在万毒谷亦没有后悔。
诚如他此前所言,若她没有能耐活下来,将来也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将来死了,倒不如早早便了结,也免了再吃苦。
可如今再想来,当年倾城流落万毒谷时,还不到八岁……
他便让她一人面对生死。
最后她是活下来了,还习得如今这一身本事,养得一群厉害的下属。可她吃过的那些苦,受的那些折磨就能忽视么?
在这之前,他确实是忽视的。
只是自那日再次听到她说能还他一双腿以及就此再无瓜葛的话后,这些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东西,就会不自觉的在脑海中冒出。
也不知是他对这双腿能够治好太过执着,以致于她说还他一双正常的腿太激动才如此,还是她说出“就此两清”这几个字时那般坚决的态度触动了他某根神经……
总归,这几日他过得很不好,却并非因着被身边的人背叛,也不是因着受制于人。
“本宫既留您下来,自不会杀您。只愿本宫将您的腿治好后,您从此别再出现在本宫面前。本宫再强调一次,陈家虽有几分能耐,但本宫确实不稀罕陈家所谓的效忠。”
她的语气依旧浅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好似在说着一件与她无关的事一般。
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让陈横易眸光微顿。
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他一直不愿承认她此前那番不稀罕陈家效忠的说辞,直到禾术这场谋逆她轻而易举便解决,甚至都未动用君临和天启的兵力,他才真正意识到,她是真的不稀罕陈家。
此前他因要夺回铁甲令与禾风华接触过。
尽管禾风华年岁不大,他也能看出她是个本事不小的人。加之他知道禾术这场谋逆是安荷和禾风华准备了多年的,却依旧让她给轻易解决了。
就算他不承认,她的能耐也是毋庸置疑的。
“本宫此来是为给您看腿上旧伤,为免耽搁彼此的时间,废话本宫便不多说。”
看秋灵一眼,秋灵会意,“劳烦陈侍卫将横易先生的裤腿挽上。”
陈宣一愣,罢了反应过来便依言上前照做。
屋中其他人包括陈横易在内都是一脸错愕。
最终还是叶瑜先回过神,“倾城公主,给师祖治疗腿伤之人,是你?”
谁不知顾月卿擅毒而非医?
叶瑜的反应就是这屋中除秋灵以外,其他人的真实写照。
“叶少主有所不知,我家主子近一年都在研习医术,许是医毒有相通之处,亦许是我家主子有习医的天赋,总归这世间若论医术,许只有周小侯爷能与我家主子相较。”
秋灵当然知道他们不信,莫要说他们,若非亲眼见识过主子的医术,她也不信。
“想来几位也知晓临王的身子状况,周小侯爷曾断言临王最多可再有一年寿命。而今一年早便过去,临王却还安然待在药王山。你们以为那是药王山或是周小侯爷的功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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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老家回来,晚了点。
今天会有三更,补昨天的,不过可能会有点晚。
二更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