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叶这才展颜:“嗯,麻烦七殿下了。有七殿下守着我很放心。”
谈苏内心更加无奈。
他知道不管是妖皇执夷还是人类裴叶,骨子里是一样的,同样有着高度的责任心——明明这个兽人城刚刚有点儿轮廓,一穷二白没啥价值,但就是被护短又“恋巢”的裴叶牢牢保护着,生怕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趁着她不在家偷袭——正因为知道,所以他无法拒绝裴叶的请求。
裴叶挥挥手:“我去去就回。”
目送裴叶的身影逐渐缩小,逐渐融入远处地平线的阴影,直至再也看不到,谈苏才依依不舍收回目光。一旁的义见摄政王“失魂落魄”,主动道:“殿下,要不要属下跟着过去看看?”
谈苏摆摆手:“不用,你还有其他重任。”
既然已经决定展开“第一届兽人大陆扫盲行动”,自然不能只靠他一人。他准备先教会几个——例如义。这个兽人的学习能力他是见识过的,不仅记性好,脑子还灵活,擅长一举反三。
义听到这话,抑制激动喜色。
“请殿下指示。”
谈苏弹指,凭空出现一支毛笔。
笔身剔透翠绿,泛着莹润,刻着一列飘逸清新的蝇头小字,笔头雪白,不知用什么动物毛发制成。义是第一次看到这东西,顿时睁大了眼睛,小声恭敬问:“殿下,这是什么?”
“笔,我教你写字。”
义顿时精神一震:“可是神使教的?”
神的文字?
神
真的眷顾它们了?
他下意识抬手捂住狂跳的胸腔。
谈苏道:“对,所以要仔细学。”
义睁眼太久,眼眶干涩,不受控制地眨了两眨,鼻尖不知为何涌上一股涩意。
安妲香偷偷跑厨房摸吃的,出来就看到谈苏站在桌旁执笔写什么,义乖乖站在一侧,聚精会神看着,时不时还点头。她好奇心作祟上前偷瞄一眼,顿时感觉手里的包子不香了。
谈苏这个开着修仙挂的挂b,居然在写毛笔字。
还是繁体和简体两种,字体端端正正,活像是教科书复刻下来的。
靠近,还能听到义说话。
“殿下,这个是‘少’?香香写过,好像是这样的”
“这个是‘香’?”
“原来这就是‘赢’”
义的记性极好。
安妲香写过几十个常见字,他都记住了,不仅记住字的模样,还记住了读音,只是当时没有仔细记笔画顺序。若是让他画,他能勉强画得差不多,但笔画顺序什么的就没指望了。
谈苏淡淡道:“她的不用记,字丑。”
安妲香:“”
当着她的面说她的字丑,有没有点儿绅士精神?
她也几年没动过笔了,常年不练,指望字有多漂亮啊?
摸着莱子说,手机九宫格拼音它不香吗?
安妲香暗暗腹诽谈苏这个修仙挂逼。
“橙姐去哪里了?”
她故意出声刷一下存在感,提示谈苏他的吐槽自己听到了。
谈苏头也不抬:“她忙,不比你清闲。”
以为阿叶是她妈啊?
每次进门都要问一句“橙(我)姐(妈)呢?”。
安妲香:“”
呵呵,小心哪天装(开)逼(挂)太过被封号了!
被安妲香念叨的裴叶,这会儿心情实在不妙。
金狮跟信分别站在她身后两侧,一个比一个面色凝重——因为在不久之前,被关押的白花花部落兽人突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手脚痉挛、瞳孔蒙上一层浑浊的黄白之色。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他们还展现了极强的破坏性。
看管他们的几个雄性兽人猝不及防被打断好几根肋骨,要不是金狮他们反应及时,恐怕会出人命。因为俘虏是裴叶的,于是信第一时间安排人去通知她,问问这些俘虏是留着还是杀。
裴叶一过来就看到他木木部落的巫医——罗已经检查好了。
偌大一片空地,横七竖八躺着虚软哼哼的兽人,不少兽人更是痛苦得露出兽形,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银椤树的味道。裴叶一闻便嫌恶地皱起眉头,问在场唯一的巫医:“情况怎么样?”
“他们应该是用过某种秘药获得强大力量,反噬很严重。”
罗擦了擦手,将用过的兽皮帕子丢进药篓。
“是银椤树。”
罗重复一遍:“银椤树?”
裴叶问他:“还有救吗?”
罗摇头:“要是银椤树,没得救了。”
“什么叫没得救?若是对银椤树中毒上瘾,可以用暴力强迫他们戒。”
白花花部落也不是每个兽人都进食过大量银椤树叶或者树根的,这些玩意儿被他们视为秘密武器,只有部落最强的年轻兽人才有定量供应,其他兽人只能偶尔尝尝,或者等价交换。
也就是说,这些兽人即便成瘾,程度也不一样。
“戒?不可能。因为它不仅是一种有毒的秘药,也是一种恶咒。”罗回答。
“恶咒?”
罗没有感情地笑了笑:“神使大概还不知道,我其实是大陆中心逃难过来的,来到这里之前,曾在大部落当巫医。银椤树在那里很普遍,我又是接触病患最多的巫医,怎么会不知道?”
巫医,搁在兽人大陆,通俗解释就是既能通鬼神也涉及医药的职业。
罗蹲下来,揭开白花花部落某个俘虏的兽皮衣。
他指着那名兽人胸口位置指甲盖大小的乌青。
“这就是恶咒留下的痕迹了,只要碰过银椤树,恶咒发作的时候身体就会有这个痕迹。”
裴叶又问:“这个恶咒怎么解?”
罗眼神玩味地看着裴叶。
“神使真要知道?”
“我不能知道?”裴叶反问。
罗翻了翻几卷发黑老旧的兽皮,上面写着乱七八糟的兽文图案,他一边看一边说:“古籍写了,说是什么‘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恶咒只有神的血能解,不用多,一滴就行。”
第1077章 扩建(下)
解铃换需系铃人?
裴叶倏忽在内心冷笑了一声。
“你说的一滴,是一滴救所有人,还是一滴血救一人?”
话音落下,金狮和信两个默契投过来视线。
虽然没有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但作为兽人中的佼佼者,该有的脑子也不缺。
罗跟裴叶这几句对话太有深意。已知裴叶是神的化身,解除银椤树“恶咒”需要神血,也就是说救人的关键在于裴叶。问题的关键就来了,一滴血救所有人,还是一滴血救一人?
要知道兽人偶尔也有口腔上火、牙龈出血的小毛病,流出来的不止一滴血。
若是前者,想必神使也不会吝啬一滴。
可——
倘若是后者——
信垂下眼睑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横七竖八的白花花部落俘虏。白花花部落上下都用过银椤树制品,也就是说,救他们要五六百滴血,但全大陆沾过银椤树的兽人,何止是五六百这么点?
若是后者,裴叶放干所有的血也不够。
将视线移回到罗身上,试图在他脸上看到诸如“心虚”、“玩笑”之类的神情。
罗道:“虽说神血珍贵,但,妄图一滴血救千万兽人……”
这种想法太天真,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金狮沉声开口。
“普通兽人怎么能跟神使比?”
按照兽人大陆的规矩,白花花部落这五六百兽人都是俘虏,死了就死了,还想神使救?
做梦!
信也沉声说:“是他们经不住诱惑食用银椤树,自己找死,还奢望神使救人吗?”
俨然站在裴叶这边。
罗对此不意外,也不在意金狮跟信说了什么。
毕竟最后拍板的人是裴叶而不是这两个小部落的雄性兽人。
他轻飘飘地补了句:“银椤树在兽人大陆中心存在很多年了,这些年沾过它的兽人有多少?因为无药可医死了多少?还活着的有多少?白花花部落这些俘虏,发病的痛苦程度只能算早期,中期晚期的,你们恐怕没见过也想象不到。为了减缓痛苦,他们什么都做得出。”
消息走漏,成为众矢之的也不过是早晚的。
裴叶眉头微拧。
罗:“神使在此时降世,难道不是为了拯救兽人?”
他长相不赖,眉眼温柔,目光如水,气质如春风拂柳,春池微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