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上酒。”秦明煌捻起能量石落在了店家手上,唇齿微微起合,像是要说些什么,却又随着眼帘的低垂,无声的咽下。
这一刻的他,声音清朗,却掩饰不住那分疲惫。
这一刻的他,气质高贵,却强装不了曾经的骄傲。
这一刻的他,有着从未有过的平静与恍惚。
这一刻的他,有着不同以往的神伤与迷茫。
“客观您稍等。”店家用力攥紧能量石,兴冲冲的离开,这可是个好东西,几天都赚不到一枚,今天竟然碰到个冤大头。
秦明煌在满是油垢的木桌边坐着,依然是高傲的挺着胸膛、抿着嘴唇,可迷蒙的眼眸已然不复当年的明亮与犀利。
他静静地坐着,失神的坐着,面无表情,又似沉沦在记忆深处。
他是帝国的皇子,他是皇室的骄傲,他身披无上的荣光,他肩负沉重的使命,他曾豪情万丈,他曾驰骋疆场……他……他……
可是……那都是曾经……都是梦中的情景……
一枚能量石,是他仅有的家当;落魄至此,是他骄傲之后的悲怆落幕;他极少饮酒,却要在今天买一场醉。
最好的酒,哪怕只是一杯。
这是他仅有的一丝骄傲,也是落寞中苦苦坚守的尊严。
我,是帝国皇子。
“父皇……儿臣的路……走到尽头了……”秦明煌的目光投向了窗外,投向昏红的天幕,投向遥远的未知。
内心一声呢喃,灵魂一声叹息,事已至此,他无力挣扎。
“对不起,辜负了您的栽培,对不起,我已扛不起帝国重任,对不起,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对不起……”
秦明煌唇齿轻合,眸光透着丝丝朦胧与精英。
声声对不起,声声泣血,声声诛心,浸透着多少的酸涩与艰难,弥漫着多少的不甘与怅然。
不多时,小镇突然响起了阵阵杂乱的喧哗声,声音越来越乱,越来越密,越来越高,直至成了惊慌的呼喊。
再然后,整座小镇都开始沸腾,到处都是脚步声,到处都是呼喊声,成群结队的武者和妖兽仓皇逃离,从东部方向轰轰烈烈的逃往西部,数量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杂乱。
“怎么了?”店家端来一壶酒,放在了秦明煌面前,有奇怪的向着外面张望。
“好像出什么事了。”店里的客人相继起身,走向了店外,可一看不打紧,所有人浑身激灵,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向着西部逃窜。
“喂!给我回来!!结账!都给我回来结账!”店家火冒三丈,恨声咒骂着,抄起板凳就冲了出去。
可刚刚走出店门,来自东边的人群已经‘淹没’过来,从酒馆附近践踏冲过,黑压压的一片。
“快走,快快快,快啊。”
“好恐怖的压力,是圣人,是圣人啊!”
人群混乱,成群结队,仓皇逃窜,乱成了一团,响成了整片。
“那是……”店家怔怔的抬头,只见东部方向正有一片黑云在翻滚,浓烈厚重,如同奔涌的江河大潮,无边无际,却又无声无息,天地之间更有一股恐怖的压迫在蔓延,让无数的生灵感受到源于灵魂的压迫。
没错,是灵魂都在颤抖,灵魂都在冰封。
店家手里的板凳脱手坠地,他浑身一哆嗦,疯也似的混入了逃亡队伍,向着西部方向撒丫子狂奔,不管不顾,什么都不要了。
不久之后,浓重的乌云覆盖了小镇,笼罩在高空,缓缓下沉,令天地之间一片黑暗、冰冷。
此时此刻,小镇里面空空荡荡,再不复之前的热闹。
唯有秦明煌坐在酒馆的窗边,无视外面混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在指尖轻晃,仰头灌下,一股辛辣苦涩穿过食道,直达肠胃,全身登时火热滚烫。
“咳咳!”秦明煌剧烈咳嗽,引动了内伤,一口鲜血噗的喷出,染红了面前的木桌,染红了酒壶与酒杯。
猩红、凄美。
小镇被笼罩在昏暗中,高空乌云翻滚,如潮如海,浸透着刺骨的冰冷,突然……
“哗啦啦!”
锁链的碰撞自乌云深处传来,虚无缥缈,又似清脆悦耳,声音所过之处,没有损害建筑物,但潜藏在这里的某些昆虫小兽却在刹那之间僵硬了身躯,然后缓慢瘫软,再无声息。
它们全部被震碎了灵魂,惨死当场。
哗啦啦!
锁链声再次响起,十余条漆黑粗重的锁链从高空垂下,散落在了酒馆四周,勾连住了大地与乌云,包围着酒馆。
“咳咳。”秦明煌虚弱的咳嗽着,抹去了嘴角血迹,精神萎靡。
他稍稍缓神,再次倒了杯酒,酒杯沾着鲜血,混入了酒水,一抹猩红在酒面荡漾,荡出一丝忧伤,荡出一抹凄凉。
“不逃了,逃不动了,待我喝下这壶酒,我随你们回去。”秦明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酒水混着自己的鲜血,沁入了肠胃。
他从不喝酒,今天是为一场醉,更是自己为自己践行。
降临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一年多了,最初的重伤昏迷,虚弱而狼狈,后历经半年垂死挣扎勉强恢复,重回了巅峰。
他付出了太多,收获了更多。
怀揣着皇子的骄傲,秉持着皇脉的尊严,他不卑不亢,无惧无畏,游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感悟着他,了解着他,适应着他。